日头半升,詹狸原想起来,可全身就像被砻谷机碾碎的谷粒一样疼,硬是抓住了床沿才打直身子。
她无奈叹气,早食又得娘和嫂嫂来做。
眸光落向身畔无需躬耕农事的夫君,柔声说:“我时常不懂姐姐们伺候武人一晚上,次日为何总迟迟不起。还把我叫过去按摩,嚷嚷浑身都疼,原是被喊去插秧了。夫君,你觉得我插的秧,会比她们长得好、长得快吗?”
浑然天成的荤话总是说出口后才恍悟,詹狸捂住嘴,有些羞赧。
她生在青楼,自然知道何为男女之事。不就是桌前几杯花酒,床纱内几句甜言,一来一回,你推我阻,女子吴侬软语,男子卖弄气力,最后两位都气喘吁吁。
可惜,她既不懂男子为何耽于此事,愿意一掷千金;也不懂女子为何耽于情爱,相信不值一文的山盟海誓。
“我不懂的事还多着,请夫君多担待。”詹狸笑眯眯地捋了捋詹景行的头发。
老鸨和姐姐们的嘴没个把门,动不动就用荤话当招呼,在那种风气长大的自己,不免有些近朱者赤。
她跨过詹景行下床,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推开绊住她的手臂,往常这样出来,从没有碰到过。
“你…不要戏耍我,也不能嫌弃!”杏眸含俏笑着,带点威胁之意睨他。
躺在床上的人动又动不了,自然不会嫌弃。
詹狸不在乎他回不回应,有想说的话,都能讲给夫君听,不至于一个人,蜷缩在药柜里,孤孤单单。
她取了昨晚绣的帕子,盈盈展于詹景行面前:“我绣了牡丹,你说,娘会喜欢吗?”
“狸狸!”屋外陈氏喊她用早饭。
她赶忙应了一声:“哎。”
詹狸步履维艰地走出门,上扶腰下抓腿,一走一顿,瞧着便知身上难受得紧,双眸却水亮亮的,把帕子递给你。
“娘,我昨日做的,你看看合不合意?”
陈氏拿过帕子,礼尚往来,婆媳之间意思意思,也没想这帕子能绣得多好。
双手捏着边角,一展开,不对啊!她又将帕子对着阳光仔仔细细打量。饶是农妇见识,也能看出这并非凡品。
针脚细密,牡丹跃于布上,花瓣参差层叠活灵活现,摸着纹理细腻,鼻子凑近一闻,怪了,还有股清香。若是布料和针线再好上一些,能卖超过五百文。
“你这针法妙啊,给我做帕子真是浪费了,那个词咋说来着,暴…天天?”
周大郎上过几年学,不过没读出什么名堂,便和阿爷放牛耕田去了,一个词还是省得的:“暴殄天物。”
一张帕子在几个人手里传来传去,美其名曰瞻仰一下,又赞不绝口,夸得詹狸都不好意思了。
“我还会多绣几个给阿爷、嫂嫂、大伯哥的,只是昨日只来得及绣一个,才先给娘。”
陈氏第一个得,自然笑靥如花:“你身上难受得紧,今日别下田了,在家好好待着吧。”
阿爷拍拍胸脯:“有我和大郎呢,狸狸你好好休息。”
孙嫂也劝她别跟去了:“多照看照看景哥儿,在家喂喂鸡,捡鸡蛋也好。”
“那我做好晌午饭等你们回来。”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大半个月。
詹狸常常搬个板凳坐门口,目送家里人去了田里,就开始绣帕子。
原来她的女红并非差到拿不出手,想来先前为姐姐们所制的物件儿,不是被赠予了心上人,便是拿去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