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开门走进楼道,我跟着他出门,他打开了楼道的窗户。他在左边裤兜里摸了摸,掏出来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把剩下的塞回兜里,又在右边兜里寻找打火机,没有找到。浑身上下摸了一通,最后还是在左边兜里掏出打火机。
咔嚓一声,火苗冒头点着了烟。
打火机被塞了回去,大叔两肘撑在窗台上,深吸一口,长叹一口气。
他的眼眶红了一圈,眼泪啪塔啪塔打在窗台上。
一根接着一根。
我在他们家里一直待到了下午。
大叔已经穿好衣服正要出门,小姑娘突然哭了起来。
“老头子你等一下,”阿姨走进卧室“你先帮我抱一下,我去冲奶粉。”
阿姨把小姑娘抱出卧室,交到了大叔手里,大叔学着阿姨的样子轻轻晃着小姑娘,露出一丝笑容,“不哭不哭,饭饭马上就来了——老婆你快点!”
阿姨拿着奶瓶去了厨房,先试了试水温,把水倒到奶瓶里,又加了几勺奶粉,搅了搅,又在手上挤了一点,确认温度完全合适。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小姑娘嘴里含上奶瓶,哭声渐渐变小,发出吮吸声。
大叔把小姑娘重新递给阿姨,“我走了。”
“快去吧。”阿姨抱着小姑娘笑了笑。
我跟着大叔出了小区,大叔拦下一辆出租,我跟着他坐在了后座。
“师傅,去法院。”
大叔又从兜里掏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烟了。
重新把烟盒塞回兜里,深深叹了口气。
……
“你凭什么当我孙女的父亲?XXX生了娃,你把她们娘俩扔下自己跑了,你让她们怎么办?现在我女儿死了!自杀了!你又在哪里?那是我孙女!我不可能交给你的!”唾沫飞溅,大叔不顾别人的劝阻,叫喊着,随后瘫倒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我坐在旁观席上,见证着小女孩的归属。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瘦削的男人,他是女人的丈夫。相比照片上的他,身材瘦小了不止一圈,眼眶乌青,面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睛瞪得溜圆,却没有任何的神采,头发杂乱甚至有些反光。他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了。
男人并没有请律师。
他双手撑着头,默默听着岳父对自己怒吼,随后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我对不起她,都是我的错,我太害怕了,我之前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我跑了出去,去到各处打工,想要麻痹自己来接受我已经是一个父亲的事实。我每个月都会把几乎所有的钱都寄回来——”
缺失感再次袭来,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有什么用!”大叔又站了起来,右手食指指着男人,大声喊着。
“当事人请冷静!”大叔再次被劝阻。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脸上挂满了泪珠,“她已经去世了……我不知道再怎么样去补偿她了……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这是我唯一算得上能补偿她的方式了……”他说着说着突然向后倒去。
法庭顿时乱做一团。
警笛声在法院外响起,男人被抬上了救护车。
我一同坐在救护车上,我对这个男人有些好奇。
……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躺在床上。
“大夫,他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