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
陈亦熙一直在留意她的消息,直到有天寒风刺骨的夜晚。
这一天很不寻常,眼皮无征兆地跳动了一天,辗转反侧,熬了半个夜晚,手机震动,是一段短信留言:
“亲爱的朋友,很难以这种方式再次打扰到你,可是我不甘心,你是我人生中最好的朋友,我熬不下去了,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篇遗言,仅对于你可见。我已经消失在这个人世间,早已设置了时间,刚好明天夜晚会发送出去,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吧,太早发出去的话,我怕你会舍不得我。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我逞强的以为那抹伤疤会随着时间慢慢冲淡,直到有一天会彻底抹去,但事实不是这样,那些记忆涌上心头的一瞬间,我真的没办法再去逞强伪装自己已经走出来,对不起,希望你永远平安快乐,替我好好活下去。”
沈然留言。
看完这段留言,陈亦熙的心头一阵一阵地剧痛无比,颤抖的双手拿不稳手机,不敢相信那个亲口跟笑着说已经释怀的沈然,用这种方式告别。
陈亦熙把夜熬穿了都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自己默默忍受这些痛苦,直到实在已经彻底“释怀”,才吐露心声。
是因为害怕得不到理解吗?还是怕倾诉了没有回应,换来别人异常的眼神?我不明白。
每个人都不能同感身受,每一些经历都那么痛苦,那么难以形容,陷入沼泽地,渡入深渊无底洞,把最后一缕光都抹灭,最后告诉你,要坚强。
我痛恨那些施暴者,还能活得好好的。
别急,那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他们会承受你几倍几百倍几万倍上千万的痛苦,或许你已经看不到了,但轮回报应总会降临在这些“施暴者”的身上。
她无法弥补,无法释怀,那句替我好好活着,在她心里打成了死结,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外婆在梦里跟她挥手告别,醒来却发现一切并不是虚幻。
圣诞节当天,陈亦熙正忙于工作,筹备节假日的订单,这通电话让她停止了手上所有的工作。
姐姐强作镇定地说:“妹妹,阿婆走了。”
手渐渐颤抖,仿佛时间停止了转动,只听见强烈的“咚咚咚”心跳声,她不能接受这天到来。
“好,我马上打车回来。。”陈亦熙的声音带着颤抖。
从县城到老家的距离有五十公里,这是陈亦熙坐过最漫长的车,头靠着车窗边上,眼前的车水马龙变成一条线,顺着视觉贯穿听觉,一道刺耳的声音被拉成一条线。
“滴——滴滴——滴————”
那是急诊室内心跳监护仪的声音,听了脑袋瞬间空白的声音。
陈亦熙没办法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实的,当外婆永远闭上眼一动不动的那刻,她才恍惚清醒,外婆走了。
赶到医院那一刻,陈亦熙也未能见到她最后一眼。
早知当初,就应该经常去探望外婆,后悔莫及,没有当初。
步入社会的时候,想着逃离那个所谓的家,外婆在的时候,那是庇护所。
学业繁忙,工作不顺利的时候不愿报忧,怕她老人家担心,陈亦熙也经常跟她煲电话粥,了解对方最近的状况。
在她叙述日常的时候,总会问陈亦熙,过得怎么样啦,工作顺不顺利啦,还有没有钱花啦。
有一次谈及外婆前段时间因不明原因在客厅突然晕倒,所幸当时舅舅恰好到访家中,及时发现,所幸并无大碍。
随着次数越来越少,少到陈亦熙不打电话给外婆,她就不会再打过来,害怕影响到陈亦熙的工作进度。
陈亦熙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一步也不敢迈出,接受不了亲人的离世。
脑袋里浮现出好多种画面,外婆牵着陈亦熙的手一步一步教她走路,她在旁边咿呀咿呀。
怎么转眼间就一动不动了,外婆,我不想跟你玩一二三木头人了,你醒来陪我玩老鹰抓小□□,好不好。。。回答我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