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庄婶背着竹筐领众人沿溪而行。霍宵晴踩着湿润的河滩,时而蹲身敲击岩层,时而抓把泥土在指间揉捻,不时捡点岩石,抠几个土块。原本这些样品是由黄滨负责背负的,但眼下霍宵晴的身边有个更得力的助手小慕。
慕砚跟打了鸡血似的,非常积极,亦步亦趋地跟在霍宵晴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每块岩石标本用草纸包好,他还抢了杨婉兰记录的工作。
“这块石头的节理相当完整。”霍宵晴将石块递过去,少年立即双手接过,那郑重的模样仿佛在接收传国玉玺。
杨婉兰见状,拉着黄滨去帮庄婶抓蟛蜞。待霍宵晴采集完毕,庄婶的竹筐也早就塞满了,黄滨的衣摆里更是兜着一大堆蹿动的小毛蟹。
“宵晴妹妹你看!”杨婉兰捧着枚螺壳跑来,那螺壳泛着珍珠光泽,螺旋纹路如星云流转。
霍宵晴轻触着壳身的虹彩,点点头道:“确实好看,这是月华螺,没想到能在这捡到这种壳,这种生物一般生活在东海珊瑚礁间,居然能在此处发现,这说明古河道曾与海域相通。”
杨婉兰欢喜地将螺壳塞进她手中:“你觉得好看?那送给你了!我家里还收着更稀奇的,我以前捡的可多了,改日都找出来给你!”说着又跑去继续搜寻精美的贝壳。
霍宵晴望着她灵动的身影,不禁感慨。
杨婉兰活泼又热情,对所有人都是充满善意,虽然霍宵晴原身比杨婉兰小了七八岁,但她自己实际年纪是比杨婉兰大上不少岁的,每次听到杨婉兰唤她妹妹,她总有一种强行装嫩的不自在感。
可是杨婉兰确实很会照顾人,她能感知到周围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在桐城大小乡镇,甚至偏僻的乡野村庄,她都能很快和那里的人混熟,打成一片。在为人处世和与人打交道方面,霍宵晴自愧不如,就这一点来说杨婉兰绝对担得起“姐姐”二字。
霍宵晴弯了弯眉眼,轻声唤道:“谢谢你,婉兰姐姐。”
这时慕砚也凑过来,掌心托着枚黝黑的石块:“你慕砚哥哥这份就不必道谢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少年故作潇洒地挑眉,眼底却藏着几分求表扬的期待。
霍宵晴接过石块时突然屏住呼吸。
这哪是普通石块,分明是带着完整植物化石的页岩!
叶脉纹理在阳光下纤毫毕现。
“这是?”她指尖轻抚过化石表面,“你在哪里寻到的?”
“就旁边崖壁底下。”慕砚见她神色异常,语气也紧张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这块石头极好。”
……
回到庄婶家的小院,收获的河鲜在木盆里活蹦乱跳。庄婶打来井水,利落地开始处理。她先用刷子刷净蟛蜞壳上的青苔,再剪去毛蟹的尖爪,最后将跳跳鱼开膛破肚。灶台上摆着三罐做好的蟛蜞汁,深褐色的酱液里浮着些许蟹壳。
她又到里屋搬出了几瓶以前做的给他们尝,还有盐渍虾米和小毛蟹,这一带别的没有,就是盐和河产品丰饶,家家户户都会做这些。
“阿婶,这个我来试试。我阿公教过我,要这样从后背掀开壳,去掉沙囊和肠线……”杨婉兰手法生疏却认真,庄婶赞许地点着头。
霍宵晴望着满院渔获,思绪却飘远了。若在此修筑水坝,洄游鱼类的生命通道将被截断,河床泥沙运动规律改变,水温节律打乱……
她陷入沉思,这一举势必也会影响附近村民生计,甚至影响整个桐城的渔业发展。
这些影响在此刻化作具象的画面:再也采不到月华螺的溪滩,失去产卵场的银线鱼,还有庄婶空荡荡的腌酱缸……
可是……
“这酱啊,”庄婶的叹息打断她的沉思,“还是孩子爹在家时做得香。他力气大,捣得蟹肉出胶,现在……”她摇摇头,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陶罐。
“现在只能说是凑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