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沉默了很久,久到李修苍青色的眼眸里那簇妖异的火苗渐渐暗淡,重归死寂,他甚至已经缓缓闭上眼,像是早就料到你会拒绝,又或是不屑于再等一个无关紧要的答案。
终于,你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好。”
这个字太轻,轻得像初冬落在瓦檐上的第一片雪花。
这个字又太重,砸在沉闷的室内掷地有声。
你并无风月经验,也对寻常男女之间的男欢女爱具体操作一窍不通。
但是巧极了,你知道男人是怎么操男人的——那些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构筑成了你最恐惧、也最无法言说的过去。
那扇门没有锁,你站在门外,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木栓,却没有立刻拉开。
你鬼使神差地踮起脚,透过门板与门框间的缝隙往里看。粗重的喘息混着压抑的低吟,文具被扫落的脆响与木桌摇晃的吱呀声此起彼伏。
那个在外人面前温文尔雅的郡王爷,那个在大婚之日对天发誓一生不会纳妾的郡王爷,那个对姑母体贴备至的男人——你的姑父。此刻正在门内,对着另一个男人卸下了所有伪装。
屋内没有点灯,只靠窗台上的映雪微光照明,昏暗的室内,姑父赤裸着上身,后背的肌肉因用力而紧绷,汗珠顺着脊背沟壑滑落,滴在身下男人的肩头。
那个男人你见过,是郡王爷身边的幕僚,总是穿着一袭素衣,在一众幕僚之中显得是那样的毫不起眼。
此刻他正仰躺在书案上,身下枕着散乱的笔墨丹青,双腿缠在姑父的腰间,指尖摩挲着姑父后背的青丝,神情慵懒而满足,像是在把玩一件心爱的藏品。
“可她毕竟是你的妻子,是明媒正娶的郡王妃。你若真对我有心,便该做点什么,证明你心里只有我,没有她。”幕僚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几分蛊惑。
“你想我怎么做?”
“毁掉她的清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杨婉清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到那时,又有谁还会置喙你我之事?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三日后便是她的生辰,府里要设宴。到时候我找个机会,在她的吃食里加点东西,再安排一个市井无赖进她的房间。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她纵有百口,也难辩清白。”
“这……”姑父沉默片刻,你从缝隙里看到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可最终还是点头,语气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好,只要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门内令人作呕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你已经听不清了,你的耳朵嗡嗡作响,浑身冰凉,手里握着粗糙而又冰冷的剑柄,眼前是一片鲜红的温热液体。
世家子,一生都困于名节,女子更是如此。
你五岁时第一次执剑,第一次就杀了人。
幕僚的尖叫引来了许多人,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记得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姑母捂住你的耳朵,把你紧紧抱进怀里,却还是挡不住那些画面和声音在你脑海中反复冲撞,挥之不去。
你第一次明白,原来温柔可以是假象,体贴可以是伪装,而所谓的“爱”,也可以如此肮脏和残忍——可以毫不犹豫地毁掉另一个人的一生。
你问姑母:“世家子,不是一生都要对伴侣忠贞吗?”
姑母笑的凄惨,上扬的嘴角强行扭曲了脸颊泪痕的轨迹,头上金色的三尾凤钗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四周空无一人,那把杀了姑父后又杀了幕僚的剑跌落在你们脚边,腥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世家子忠义,可是宗室子自古薄情。”她说。
只有彻底掌控,才能避免被背叛。
只有让对方完全依赖自己、无法逃离,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我答应你的要求。”你说,“我去准备东西。”
你答应了他的要求,并非一时冲动。你从未想过要毁掉李修,你只是想把他留在身边,用自己的方式来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