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月这才如梦初醒,思绪回到现实。她已经重生了,眼前的江彦并非前世的江彦。她跳城墙自戕,逃脱了沦为阶下囚的命运。
“我……烧糊涂了。”她说,嗓子像被肉块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很。
江彦微微放心,拥着她,又把被子往上提。手掌贴到她额头上——还好,不是特别烫。
“不是,你怎么进来了?”高凌月突然反应过来。
“我看早膳还在门外没动,敲门也没回应,就……”
这些天高凌月不宜见人,饭菜都是下人送来,敲门后放在外边儿,人走后高凌月再拿进去,避免直接接触。江彦见那副情形,一时着急,直接进屋了。
“你!这病传染的啊。”她气得嗓子疼。
“反正也这样了,刚好,我留下来照顾你。”
高凌月一翻白眼。
要是接连病了,指不定谁照顾谁呢。总之,她可不管。
“诶,别挠。”江彦握住她的手。
她的后脖颈处爬出红疹,刚刚下意识抓挠。
痒意这种东西,没察觉还好,一旦意识到,便一发不可收拾。哪怕理性上知道不可以,但是,眼前的难受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我不挠。”她说。
江彦刚放开她,那手就跟磁铁一样被吸引过去,一分一秒都忍不了——却再次被制住。
高凌月张了张嘴,坚决道:“就一下。”
江彦眉眼弯弯,语气温和,说的话却很无情:“不行。”
*
宋知玉进门查房,看见江彦,先是惊讶,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净添乱。”
江彦讪笑,问诊期间倒全无尴尬的意思,俨然肩负起照顾病人的责任,描述症状、记注意事项,两人聊得有来有回,末了,还不忘叮嘱宋知玉开些止痒的药。
“对了,劳烦宋大夫找人要个绑带,柔软一些的。”
高凌月眉头一蹙。待宋知玉走后才发作:“江彦,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宋大夫也说了,切忌抓挠,否则只会加重病情。”
“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难道我是那么意志薄弱的人吗?”
“这与意志无关。况且,醒着的时候尚且可以控制,睡着了呢?”
高凌月自知理亏,仍是不愿,冷哼道:“你好像很有经验?”
“臣幼时得过水痘。”江彦轻飘飘地回。
“水痘?”高凌月思索,“皇城没闹过水痘啊。”
“是……在越国的时候。”江彦突兀地想起高凌月意识不清时对他痛恨非常的模样,声音渐弱。
怎么会?
虽然,江彦被当成质子送到这儿来,就已经说明他是个不受宠的。但总不至于染疫,他毕竟是皇子!
江彦被她看得心中刺痛。他好像一下子缩小,缩小成一块破碎的纸片,一个脏污不堪的泥点。
高凌月目光一闪,淡淡地“哦”了一声。
江彦说他是个无乡无家之人,或许是真话。那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难道是为了证明自己?越不受宠越渴望拥有,所以迫切证明自己的价值。似乎说得通。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江彦——畸形的产物。
她自己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