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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第1页）

苏弈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冲下宿舍楼，一头扎进浓重的夜色里，晚风带着凉意刮过他滚烫的脸颊，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翻腾的怒火与屈辱，祁昭安那句“无能”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他知道祁昭安说得对，他就是在迁怒，他无法面对江念成为植物人的事实，无法消化那段充满背叛与苦涩的过往，更无法理解陆景和重新出现所带来的、那种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所有这些无处安放的情绪，最终化作了一股破坏性的力量，倾泻在了试图维持秩序的祁昭安身上。

可他控制不住，那种五脏六腑都被揪紧的窒息感，那种想要砸碎什么来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冲动，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漫无目的地狂奔，直到肺叶传来尖锐的疼痛，才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路边一棵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混着可能存在的、不争气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苏弈！”

时凌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和显而易见的担忧。

苏弈没有回头，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树皮上，肩膀微微颤抖。

时凌云放缓脚步，走到他身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等待他平复下来。夜晚的校园小径寂静无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粗重未平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苏弈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特别混蛋？”

时凌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和：“混蛋谈不上，但确实……有点冲动。”

苏弈自嘲地低笑一声。

“祁昭安那个人，你也知道，”时凌云斟酌着用词，“他习惯了用逻辑和规则解决问题，说话有时候是不太中，但他没有恶意，至少，他的本意是好意，而不是针对你。”

苏弈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讥诮，“在他眼里，我们所有人是不是都像他代码里的变量，必须按照他设定的规则运行？稍有偏差就是bug，需要清除？”

“他不是那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苏弈打断他，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是，我无能，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我连过去那点破事都放不下，我活该被他说，行了吧？！”

看着他这副自我攻击的模样，时凌云的心揪紧了，他伸出手，轻轻按在苏弈紧绷的肩膀上，试图传递一些力量。

“苏弈，听着，”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没有人能轻易放下过去，尤其是……那种事情，你会难过，会愤怒，会不知所措，这都很正常，一点也不无能，祁昭安他……或许只是无法理解这种情感上的复杂性。”

苏弈沉默着，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点。

“但是，”时凌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把情绪发泄在无关的人身上，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你明白吗？”

苏弈别开脸，抿紧了嘴唇，他明白，他当然明白，只是明白和做到，是两回事。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时凌云的声音重新软了下来，“如果你想说什么，我随时都在，如果不想说，我也可以就这么陪着你，但是，别再用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发泄了，好吗？”

晚风轻柔地拂过，时凌云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话语里那份不带评判的包容，像一道细微的光，勉强穿透了苏弈心中厚重的阴霾。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一些。

“……对不起。”他低声说，这三个字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让时凌云微微一愣。

“我不是故意要吼你，也不是……想搞破坏。”苏弈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几分疲惫的平静，“我只是……控制不住。”

“我明白。”时凌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外面冷。”

苏弈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当两人一前一后回到603宿舍时，里面的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我和祁昭临都还没睡，显然在等他们，祁昭安已经拉上了床帘，里面悄无声息，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不想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看到苏弈回来，我和祁昭临都松了口气。

祁昭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苏弈难看的脸色，又悻悻地闭上了，只是用眼神向我传递着“总算回来了”的讯息。

时凌云对我和祁昭临使了个眼色，示意没事了。

苏弈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前，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然后背对着我们，开始沉默地收拾刚才被他弄乱的桌面的东西，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就在这时，祁昭安的床帘“唰”地一下被拉开了。

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怔，看向他。

祁昭安已经换上了睡衣，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弈的背影，开口道：“刚才的话，我收回。”

宿舍里一片寂静。我们都没想到，率先打破僵局的，会是向来冷漠毒舌的祁昭安。

苏弈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了，但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