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搓着冰凉的手,正想热壶酒暖暖身子,目光却陡然定住。
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信笺。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门窗紧闭,也没有翻搅的痕迹。指尖拈起信纸,纸张泛黄粗糙,不像是原州所产出的质感。她展开信封,其上只有一行大字,笔势刚硬,龙飞凤舞的字形中,却带着一股凛冽的梅花冷香。
“子时三刻,后山崖上,故人备薄礼,静候到来。”
莫念后背窜起一股寒意,故人是谁?是敌亦或是友?
她细细思量,觉得都不太可能,她所熟悉之人,皆出自五毒窟派中人,能称得上故人,也就三人。如今一人已逝去,其余二人生死未卜,且都不是会这般故弄玄虚之人。
她将信封凑近烛火,摇曳的火苗迅速缠绕纸张,最终将它吞噬。
因着那“故人”二字,莫念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好似回到初次与闻不语见面的场景。
烛火在莫念眼眸中舞动,越来越灼热了,周身也如同在烈阳下火烤一般。
恍惚间,她看见一名佝偻着枯瘦身子,皮肤被晒得黝黑皲裂的女子,跪在一名红衣女子面前。
“姑娘,求你给我一口水喝吧。”那枯瘦的女子沙哑着声音跪求水喝,干枯的嘴唇因说话被撕拉出血,女子本能地伸出舌头舔舐血液,枯黄打结的头发盖住整张脸,衣衫褴褛得布条堪堪遮住身子。
而不远处干涸的河床上,几名汉子刨着龟裂的土地,只为刨出一块湿润的泥土塞进嘴里润喉。
红衣女子应该只是路过,可见着给她下跪之人惨淡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蹲下身子将腰间水壶递给她,转身欲走。
可周遭人见红衣女子把水壶给了枯瘦女子,瞬间没了顾虑,一拥而上想要夺走水壶。他们疯了似的用手抓着那名女子,指甲缝里渗着血,拥挤时流出的汗液,砸在土地上,瞬间蒸腾化作白烟。
红衣女子看着这副场景,深深皱眉,却也无能为力。可她却对刚开始求着自己的女子,用种莫名的感应,红衣女子索性帮人帮到底,将她带回。
看着她贪婪喝水的模样,红衣女子取来湿帕子,轻柔擦拭她脸上的污垢,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我没有名字,不过大家都叫我阿丑。”女子怯生生地道。
红衣女子将她右面垂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她右脸的红褐色胎记。
“往后你就叫祝安。我名唤闻不语,如果你不嫌弃,便跟着我,总不会让你再挨饿。”
祝安被惊得呛咳不止,虽说她只是名乞丐,却也听说过闻不语的事迹,她小心翼翼观察闻不语,难以置信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江湖中人人喊打的闻不语。
“谢主子收留!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主子。”待反应过来,祝安作势又要下跪,被闻不语伸手拦住。
随即闻不语轻声安慰道:“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必为我下跪。”
那一刻,祝安泪流雨下。
而莫念心脏则如被万针穿心,疼痛不已。这是莫念与闻不语初次见面的场景,此时闻不语为其取名为祝安,寓意祝福平安。
在害死闻不语之后,便无颜在顶着这个名字,所以改名为莫念。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隔着面纱,触摸右脸,却摸到一片湿凉。
莫念自嘲,不过提到一句“故人”,便让她乱了心态。她忽然觉得今晚那场赴约,也没有什么让人不去的道理。是友人重逢叙旧,便把酒言欢赏雪景,是仇人阴谋陷阱,最后也不过是坦然赴死。
。。。。。
子时将至,月明星稀。
莫念系紧斗篷,带好草帽,推开门迎接着风霜的洗礼,吹散了最后余温。
她毅然决然踏入风雪当中,脚步深深浅浅地映在雪地里,不多时脚印就被覆盖。
后山为柏鹤峰禁地,乃是最为偏僻之地。耸立在高云之上,崖边烟雾缭绕,叫人看不清这是处万丈悬崖。
崖边早已有道修长的身影伫立于此。
那人背对于她,衣袍被风吹乱。待听见有人来时,这才缓缓转身,却为漏一寸肌肤,裹得比莫念还严实。
“你终于来了。”蒙面人低声道,音色听不出男女。
“你是谁?”莫念问道。
那蒙面人并未携带武器,祂从袖口拿出一个玉瓶,没有说话。
莫念沉默片刻,身手取过玉瓶,打开瓶口,里面盛着深蓝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