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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血(第1页)

万药斋最深处的石室,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坟墓。空气里沉淀着经年累月的苦药气,那味道浓烈到几乎有了实体,像一层看不见的油墨,涂抹在每一寸冰冷的岩壁上,连石头仿佛都从内里透出挣扎的涩意。在这厚重的底色之上,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掩盖的血腥味,很淡,丝丝缕缕,被更强势的草药气息镇压着,却又无比顽固,如同水底的暗草,总在不经意间缠绕上来,提醒着此地曾发生和正在发生的生命流逝。

而今日,这复杂的气味谱系里,掺入了一缕新的、尖锐的金属腥气。来源是那盆刚刚被端进来,郑重放置在刑床边矮几上的寒铁器具。

刀、钩、凿、针……形态各异,皆被擦拭得雪亮,在石壁嵌着的几颗夜明珠恒定而幽冷的光辉下,反射着不容置疑、冰冷彻骨的光泽。它们静默着,等待着一次早已注定的献祭。

云辞走进去时,脚步轻得如同踏在云絮之上。他依旧穿着那身五年未变的月白中衣,料子因反复浆洗而显得异常柔软,颜色也旧了,泛着时光流逝后的温顺光泽,松松地挂在他清瘦得有些过分的躯干上,空荡荡,更添几分脆弱。

石室中央,那座通体由极地玄冰深处挖掘出的黑铁铸就的刑床,如同匍匐在阴影里的沉默巨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几步之外,就能感到那股子冷气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

凌无涯站在刑床一侧,背对着门口。那身象征凌天宗主无上权柄的暗红纹黑袍,以玄金丝线绣着繁复的烈焰图腾,宽大的袍袖垂落,衬得他背影如山岳般沉凝不可撼动。然而,若细看,便能发现那山岳的轮廓边缘,似乎也沾染了这石室里挥之不去的药气与某种沉重的倦意,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直。听到身后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他没有立刻回头,仿佛需要时间凝聚某种决心。

云辞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凌无涯紧绷的肩线,最终落在刑床上。

新的皮质束带,乌黑油亮,金属扣环闪烁着寒光。

他走过去,动作自然而熟稔,如同回到自己歇息的卧榻,指尖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拂过冰凉光滑的床面。

然后,他侧身,安安稳稳地躺了下去。后背贴上玄冰铁的瞬间,那股子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便争先恐后地侵蚀而来,他几不可察地轻轻吸了口气,并非畏惧,倒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这熟悉的冰冷,确认这既定的轨迹。

直到此时,凌无涯才缓缓转过身。

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这位叱咤风云、曾以一己之力令三十七宗胆寒、血染千里的强者脸上留下太多刻痕。

他依旧是深刻的轮廓,紧抿时显得无比薄情寡义的唇,眉宇间积压着常年不化的阴郁与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只是那双眼睛,此刻在夜明珠幽光的映照下,里面翻涌的情绪,比这石室复杂压抑的空气更要汹涌千百倍。惊疑,审视,一丝竭力压制却仍旧破土而出的、关乎最终结果的焦躁,还有更深处,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的震动。

他看着云辞自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妥帖的姿势躺好,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侧,那姿态绝非认命般的颓丧,更像是一种……平静的交付。凌无涯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出口,是刻意碾平后仍带着砂砾摩擦般粗粝的质感:“你……可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云辞抬眼看他,眼神像是终年笼罩在江南三月天空的、总也散不尽的雨雾,温和,却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疏离。“知道。”他答,两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石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紧闭的侧门,那后面,是凌无涯独子凌晓的卧房,浓郁到化不开的药味正是从门缝里不断渗出,如同那个孩子微弱生命的喘息。“晓儿今日……气息可还平稳?”

凌无涯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猝然刺中最脆弱的核心,眼神骤然一厉,锐利如刀锋扫过云辞,但触及对方那双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的眼眸时,那瞬间腾起的戾气又诡异地消散下去,只留下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刻入骨髓的冷漠。

“尚有口气。”他语气硬邦邦的,“不劳你费心。待取了此次药引,灵药便可大成,晓儿定能痊愈。”

为了这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他掀起修真界滔天血浪,视三十七宗数万修士性命如草芥,阴谋设计,囚禁眼前这人五年,已经不知对其抽取过多少次精血炼药。然任旁人如何生死哀嚎,在他耳中不及晓儿一声微弱的咳嗽。

那个孩子,唯有那个被先天之疾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孩子,是他唯一的逆鳞,是所有疯狂行径的源头,也是他沉沦无边地狱时,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光。

云辞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问,重新合上眼,长而密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开始吧。”他的顺从,比任何激烈的反抗更让凌无涯感到窒息。

凌无涯胸口堵着某种无形之物,他从不后悔将云辞诓来此处,然而这一刻,心里还是生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猛地抬手,动作带着一股习惯性的、属于征服者的狠戾劲儿,却又在指尖即将触及云辞衣衫之前,硬生生僵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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