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慢,后背因为弯腰而微微弓起,校服布料绷紧,勾勒出过分清晰的肩胛骨轮廓。付时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个简单的动作会牵扯到他背上的伤。
向俞景捡起了那支笔,手指似乎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直起身,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拿着笔的手,朝着旁边过道孙皓的方向,极其轻微地伸过去了一点。
孙皓正抓耳挠腮地跟一道电路题较劲,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笔掉了,也没看到向俞景这细微的动作。
向俞景的手臂就那么悬在半空,几秒钟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手指一松,那支笔“啪”地一声,又掉回了地上,滚到了孙皓自己的脚边。
孙皓这才被声响惊动,低头一看:“咦?我的笔怎么掉了?”他嘟囔着捡起来,继续埋头苦算,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向俞景飞快地收回了手,重新低下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薄红。那红色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清晰。
付时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微弱的暖流交织着涌了上来。
向俞景他……刚才是在试图帮孙皓捡笔?
虽然动作笨拙,虽然最终失败了,虽然可能只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不想引起更多注意的本能……
但这对于向俞景来说,已经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近乎“外向”的举动了!他主动地、试图去完成一个与他人的、微小的互动!
付时允死死地盯着那个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的背影,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感觉自己胸腔里那块一直压着的、冰冷的巨石,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是不是……是不是开始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是因为昨晚那颗糖吗?还是因为自己那不顾一切的闯入,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还有那么一个人,在固执地、笨拙地,想要靠近他,哪怕方式并不完美?
付时允不知道答案。但他清晰地看到了那细微的变化,像一颗被投入死水的石子,终于,激起了一圈真正属于“向俞景”自己的、主动的涟漪。
这涟漪如此微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付时允眼里,却比刚才孙皓那些咋咋呼呼的笑话,比教室里任何热闹的喧嚣,都更让他心头震动。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试卷,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也许,光并非只有灼热刺眼的一种。
也许,还有一种光,是沉默的,是笨拙的,是像此刻前排那个泛着红晕的耳根一样,微弱,却真实地在黑暗中,开始尝试着,自己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