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那细微的、糖纸剥开的窸窣声,像一根极细的丝线,缠绕在付时允的心上,勒出一道看不见的痕。他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那点声响彻底消失,被门后死一般的寂静重新吞没,才缓缓站起身。腿脚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有些发麻,寒意顺着地面丝丝缕缕地往上爬。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铁门,转身,沉默地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踏在沉重的夜色里。
第二天,阳光依旧准时洒满校园,试图驱散冬日的寒意。付时允走进教室时,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一种沉静的冷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孙皓他们插科打诨,只是沉默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靠窗的那个角落。
向俞景已经在那里了。他低着头,校服领子依旧竖得老高,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没什么血色的额头和低垂的眼睫。他坐得比平时更加笔直,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仿佛稍一碰触就会断裂。
付时允的心沉了沉。昨晚的闯入,那颗橘子糖,似乎并没有打破那层坚冰,反而可能让向俞景缩回了更深的壳里。
早读课在一片嘈杂的读书声中开始。付时允没什么心思,目光时不时掠过前排。他看到向俞景的手指紧紧捏着书页边缘,指节泛白,书页却久久没有翻动。
课间休息,教室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孙皓正眉飞色舞地跟王净和纪清淮吹嘘自己昨天在篮球场上的“神勇表现”,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路过的孙岁岁脸上。
“孙皓!你能不能注意点!”孙岁岁嫌弃地跳开一步,叉着腰,“你那也叫投篮?我看是砸篮板吧!”
“嘿!孙岁岁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那叫力量型打法!懂不懂欣赏?”孙皓梗着脖子反驳,引来周围一片哄笑。
许愿在一旁抿着嘴笑,小声对孙岁岁说:“他昨天那个球,确实挺有‘力量’的,把隔壁班那个大高个都撞了个趔趄。”
“听见没!许愿都说了!”孙皓立刻得意起来。
付时允靠在椅背上,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热闹,心里却一片冰凉。他的注意力始终分了一半在前排。向俞景依旧维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物理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宣布随堂小测。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不是吧老师!又来?”
“昨天才考过啊!”
“老师,给条活路吧!”
物理老师是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叫什么叫?知识点不巩固怎么行?赶紧把书收起来,准备答题卡。”
哀鸿遍野中,试卷分发下来。付时允收敛心神,拿起笔。题目不算难,但他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做到一半时,他无意间抬头,看到前排的向俞景,正微微侧着头,看着旁边过道的地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付时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孙皓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一支笔,滚到了向俞景的椅子脚边。
若是平时,向俞景绝不会有什么反应,甚至会因为旁人的靠近而更加瑟缩。
但今天,付时允看到,向俞景盯着那支笔看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明显的迟疑和僵硬,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