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细微的、湿滑的摩擦声,正从他们藏身的箱子外围传来。
不是脚步声。
他小心翼翼地,从两个箱子的缝隙间向外窥视。
只见地面上,几张从肉团上“脱落”下来的人脸,正像水中的浮萍般,贴着地皮无声地“游弋”。
它们松弛的皮肤摩擦着地面,空洞的眼窝和嘴巴朝着四面八方,缓慢而持续地旋转着,像是在扫描着每一寸空间。
它们绕着箱子堆打转,越来越近。
阮侭昀感到腹部那股难受的蠕动感骤然加剧,喉咙被胃酸烧灼的痛感尚未消退,新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呕……”
他终于也忍不住,捂住嘴,剧烈的干呕感让他眼前发黑,胃囊疯狂抽搐,却只能吐出一点灼烧喉咙的苦涩胃酸。
不能吐。
不能出声。
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用力掐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呕吐的欲望和腹部的不适。
鲜血从掌心渗出,带来一丝清醒。
那几张人脸徘徊了足有几分钟,似乎一无所获,才又慢悠悠地“游”回了中央肉团的方向。
确认危险暂时解除,阮侭昀一直紧绷的神经稍一松懈,一直强压着的呕吐感再也抑制不住。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吐出的只有灼热的胆汁和胃酸,烧得他喉咙和食道如同刀割。
他用手背狠狠抹去嘴角的污渍,眼神因为生理性的泪水而显得有些模糊,但深处的冰冷丝毫未减。
“阮哥……你没事吧?”李长乐从箱子后探出头,小声问,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恐。
阮侭昀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那片玻璃罩区域的一个不协调之处。
有一个玻璃罩,是破碎的。
它像一朵畸形的花,在一片完整的罩子中显得格外突兀。
“看到那个破的了吗?”阮侭昀声音嘶哑,指向那个方向。
李长乐和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注意到了。
“过去看看。”阮侭昀下令。
怎么过去?中间是开阔地,随时可能被那肉团和它那些游荡的“脸”发现。
阮侭昀目光扫过身边的木箱。他拿起一个空箱子,倒扣过来,示意李长乐照做。
于是,在这片诡异的陈列室边缘,出现了三个缓慢移动的“木箱”。他们将箱子罩在头上,只留一丝缝隙观察外界,像拙劣的潜行者,一点一点地在地面上挪动。
这段路程不过几十米,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每一次细微的摩擦声都让他们心惊胆战,透过箱板的缝隙,能清晰地看到不远处那些玻璃罩中静止的血笼,以及中央那团缓慢蠕动的、长满人脸和断肢的肉山。
终于,他们挪到了那个破碎的玻璃罩前。
罩子像是从内部被什么东西砸碎的,边缘参差不齐,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阮侭昀掀开头上的箱子,蹲下身,手指拂开地上的玻璃碎片。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他拨开碎片和灰尘,下面是一个硬皮笔记本,封面是深褐色的,没有任何标识。
他刚把笔记本捡起来,还没来得及翻开——
“嗬……”
一声如同无数人同时倒吸凉气的、粘稠而巨大的声响,从陈列室中央传来。
阮侭昀抬头。
只见那巨大的黑色肉团上,所有镶嵌的人脸,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转向了他们!成百上千双空洞的眼睛,无声地、精准地锁定了这三个不速之客。
它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他们明明没有发出声音!
阮侭昀脑中警铃炸响,虽然还不完全清楚它的杀人机制,但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