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侭昀脑子飞速转动,几秒钟后,那张阴沉的脸上重新挤出一点僵硬的、讨好的‘乖巧’,侧过身对着常祈怀,语气带着刻意放软的委屈,开始即兴表演:
“那个孙老头……您记得吧?就是那个……总喜欢在店里晃荡、眼神黏糊糊的那个!”
“他今天又来骚扰我!还……还故意碰我的手!我躲了他好几次!他还不死心!后来他得寸进尺,还想……还想摸别的地方!”
“我实在受不了了!才……才躲出去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一点后怕和愤怒的颤抖,甚至刻意让眼眶微微发红,
“我怕他又去告状……说我打人……所以才……常医生,我不是故意旷工的,我是被迫的!”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把一个被骚扰后惊惶无助、不得已才逃避的可怜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轮椅在便利店门口停下。
常祈怀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阮侭昀“控诉”完毕,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阮侭昀那张努力表演‘委屈后怕’的脸上。
“哦?”他发出一个单音节,语气听不出情绪,“所以?”
阮侭昀心里一喜,以为对方信了,正准备再添油加醋一番。
常祈怀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和我有关吗?”
阮侭昀脸上的‘乖巧’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失,只剩下僵硬的冰冷。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冷笑:
“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您不就管我死没死吗?”讽刺意味十足。
说完,他立刻把脸转向前方,一副‘懒得跟你废话’的死人脸。
可过了一会,阮侭昀又忍不住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常祈怀,发现对方依旧推着轮椅,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一直跟着我?”他烦躁地问,手指用力戳着游戏机的按键,几乎要把按键按进机器里。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常祈怀就着阮侭昀刚才的回答不紧不慢地回着。
“临,时,的。”阮侭昀重重强调,带着一股莫名的执拗,仿佛这样就能否定对方的管辖权,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在找到更合适的‘永久解决方案’之前,”常祈怀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临时’状态,由我定义期限。”
阮侭昀又被噎住了。他发现自己每次跟常祈怀斗嘴,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让他憋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他气得狠狠按了几下游戏机,屏幕上的像素小人因为操作失误掉进了陷阱,GameOver的音乐响起。
连个游戏也和他作对。
常祈怀没有再回应,只是推着轮椅,将他送到了收银台后面那个熟悉的位置。
便利店内光线惨白,弥漫着过期面包和陈旧清洁剂的味道。
常祈怀将轮椅停在收银台旁,自己则拖过一张椅子,在不远处坐下。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厚厚的报告和一叠报纸,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色怀表,核对了一下时间。
他在报告纸上沙沙写着什么,偶尔端起放在旁边小凳子上的、冒着热气的骨瓷茶杯抿一口。
姿态从容,像个在图书馆消磨时光的学者,与这脏乱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反观阮侭昀……
他的手腕上,被常祈怀不容拒绝地扣上了一个银灰色的、如同运动手环般的金属装置。
强制欢笑手环——息察园最新推出的“行为矫正”产品。一旦检测到佩戴者受到显著负面情绪刺激(如愤怒、恐惧、极度不适),内置的微型电极会瞬间释放高强度电脉冲直击神经中枢,强行刺激面部肌肉群,迫使佩戴者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八颗的“微笑”。
同时在手环屏幕显示一个代表“良好行为”的绿色笑脸图标。
惩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