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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之十一（第1页）

秦一之十一

秦，國名。在《禹貢》雍州之域，近鳥鼠山。初伯益佐禹治水有功，賜姓嬴氏。其後，中潏居西戎，以保西垂，六世孫大駱生成及非子，非子事周孝王，養馬於汧、渭之間，馬大繁息，孝王封為附庸而邑之秦。至宣王時，犬戎滅成之族，宣王遂命非子曾孫秦仲為大夫，誅西戎，不克，見殺。及幽王為西戎、犬戎所殺，平王東遷，秦仲孫襄公以兵送之。王封襄公為諸侯，曰：「能逐犬戎，即有岐豐之地。」襄公遂有周西都畿内八百里之地。至玄孫德公又徙於雍。秦，即今之秦州。雍，今京兆府興平縣是也。

【纂疏】疊山謝氏曰：「中國，天理之聚，中國而純乎人欲，能化為夷狄；夷狄，人欲之聚，夷狄而知有天理，能化為中國。秦本戎俗，不得齒中國之會盟，春秋夷之。邑于岐豐，用文武成康之遺民，習文武成康之舊俗，一旦惡人欲而崇天理，《無衣》則知有夫婦之天，《蒹葭》則知有人心禮儀之天。鄭、衛、齊、晉亦有此詩乎？季札聽其樂，曰：『是謂能夏[1]，能夏始大。』憂其將有中國矣。聖人編其詩于二《南》《豳風》之間，逆知吞二周、亡諸侯者必秦也。唐虞三代之《書》不終於《費誓》而終《秦誓》，何也？一變至道，聖人有望於魯矣。周不能自立天下，必強有力者得之。《秦誓》一書懲憤悔過，未必有真知力行之學，好善而能容，隱然有翕受一世人物之量。六國智勇辯力者，安得不歸於秦乎？世道愈降，氣數隨之，唐虞三代之正統而變于秦，二帝三王之大道而絶于秦，此聖人所前知而痛恨也。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世變，可乎？」孔氏曰：「秦者，隴西谷名[2]，今秦州是也。伯翳者，皋陶之子。伯益、伯翳，聲轉字異，猶一人也。《列女傳》云：『皋子生五歲而佐禹。』曹大家注：『皋子，皋陶之子伯益也。』」嚴氏曰：「魏，唐堯、舜、禹之故都，至是而風亦變，則帝王風教、中國禮儀蕩然，而夷狄乘之，故次之以秦，中國將變于夷狄矣。」

有車鄰鄰，有馬白顛都田反，叶典因反。未見君子，寺人之令力呈反。

賦也。鄰鄰，衆車之聲。白顛，額有白毛，今謂之的顙。君子，指秦君。寺人，内小臣也。令，使也。○是時秦君始有車馬及此寺人之官，將見者必先使寺人通之。故國人創見而誇美之也。

【纂疏】孔氏曰：「『的顙』，的，白也；顙，額也。今之戴星馬。」王氏曰：「蓋仲之名馬，有驊騮、盜驪、赤兔、的盧之稱。」嚴氏曰：「寺人，閹宦。」孔氏曰：「《左傳》齊有寺人貂，晉有寺人披，是諸侯有寺人也。」嚴曰[3]：「未見君子秦仲之時，先令寺人通之，然後得見，言侍御使令之備也。」

阪音反有漆，隰有栗。既見君子，並坐鼓瑟。今者不樂音洛，逝者其耋田節反，叶地一反。

興也。八十曰耋。○阪則有漆矣，隰則有栗矣。既見君子，則並坐鼓瑟矣。失今不樂，則逝者其耋矣。

【纂疏】東萊呂氏曰：「地可食者曰原，陂曰阪，下濕曰隰。」陂音披。又曰：「陂陀不平而可種食者名阪。」嚴氏曰：「漆、栗見《定之方中》。『既見君子，並坐鼓瑟』，簡易相親之俗也。『今者不樂，逝者其耋』，悲壯感慨之氣也。秦之強以此，而止于為秦者亦以此[4]。」又曰：「美秦之強者在此[5]，而周人之氣象變矣。」又曰：「秦興，而帝王之影響盡矣。《車鄰》其濫觴也，世道升降之機在是歟？」

阪有桑，隰有楊。既見君子，並坐鼓簧音黄。今者不樂，逝者其亡。

興也。簧，笙中金葉，吹笙則鼓動之以出聲者也。

【纂疏】嚴氏曰：「楊，一名蒲柳，生澤中，可為箭笴。《釋文》曰：『楊有黄、白、青、赤四種：白楊葉圓，青楊葉長，赤楊霜降葉赤，材理亦赤，黄楊堅緻難長，歲長一寸，閏年倒長一寸。白楊性勁直，可為屋材，寧折不曲橈。』」

《車鄰》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六句。

駟驖田結反孔阜符有反，六轡在手。公之媚眉冀反子，從公于狩叶始九反。

賦也。駟驖，四馬皆黑色如鐵也。孔，甚也。阜，肥大也。六轡者，兩服兩驂各两轡，而驂馬内兩轡，納之於觖，故惟六轡在手也。媚子，所親愛之人也。此亦前篇之意也。

【纂疏】毛氏曰：「驖，驪。」孔氏曰：「《檀弓》夏后氏尚黑，戎事乘驪。則驪，黑色也。」嚴氏曰：「冬獵曰狩。觖音决。馬之有轡，所以制馬[6]，使隨人意。『在手』，言把握其轡，能制馬遲速，惟手是聽也。『在』，如『師之耳目，在吾旗鼓』之『在』。襄公『駟驖孔阜』，言馬之良也；御者『六轡在手』[7]，言御之良也；『公之媚子，從公于狩』，見便嬖足使令於前也。」

奉時辰牡，辰牡孔碩叶常灼反。公曰左之，舍音捨拔蒲末反則獲叶黄郭反。

賦也。時，是。辰，時也。牡，獸之牡者。辰牡者，冬獻狼，夏獻麋，春秋獻鹿豕之類。奉之者，虞人翼以待射也。碩，肥大也。公曰左之者，命御者使左其車以射獸之左也。蓋射必中其左，乃為中殺。「五御」所謂「逐禽左」者，為是故也。拔，矢括也。曰左之而捨拔無不獲者，言獸之多而射御之善也。

【纂疏】董氏曰：「五御三曰逐禽左，自左膘音漂而射之，達於右腢音愚，為上殺。」李氏曰：「舍，放。拔括，矢末也。《書》所謂『往省括於度則釋』是也。」

遊于北園，四馬既閑叶胡田反。輶音由車鸞鑣彼驕反，載獫力驗反歇許竭反驕許喬反。

賦也。田事已畢，故遊于北園。閑，調習也。輶，輕也。鸞，鈴也，效鸞鳥之聲。鑣，馬銜也。驅逆之車，置鸞於馬銜之兩旁。乘車，則鸞在衡，和在軾也。獫、歇驕，皆田犬名。長喙曰獫，短喙曰歇驕。以車載犬，蓋以休其足力也。韓愈《畫記》有「騎擁田犬者」，亦此類。

【纂疏】鄭氏曰：「輶車，驅逆之車。」孔氏曰：「《夏官·田僕》：『田僕掌驅逆之車[8]。』鄭注：『驅，驅禽使前趨獲；逆，御還之使不出圍。』」「惟其驅逆之車所以從禽，故惟尚輕也[9]。」黄氏曰：「狩于郎，蒐於紅，《春秋》皆譏之，則田狩之事、園囿之樂何足為美？蓋以襄公有功王室，始受天子之命，人亦樂予之也。」

《駟驖》三章，章四句。

小戎俴錢淺反收，五楘音木梁輈陟留反。游環脅驅叶居懼反，又居録反，陰靷音胤鋈音沃續叶辭屢反，又如字。文茵音因暢敕亮反轂叶又，去聲，駕我騏音其馵之樹反，又之録反。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賦也。小戎，兵車也。俴，淺也。收，軫也，謂車前後兩端横木，所以收斂所載者也。凡車之制，廣皆六尺六寸。其平地任載者為大車，則軫深八尺，兵車則軫深四尺四寸。故曰「小戎俴收」也。五，五束也。楘，歷録然文章之貌也。梁輈，從前軫以前稍曲而上，至衡則向下鉤之，衡横於輈下，而輈形穹隆上曲如屋之梁，又以皮革五處束之，其文章歷録然也。游環，靷環也。以皮為環，當兩服馬之背上，游移前却無定處，引兩驂馬之外轡，貫其中而執之，所以制驂馬，使不得外出。《左傳》曰「如驂之有靳」是也。脅驅，亦以皮為之，前係於衡之兩端，後係於軫之兩端，當服馬脅之外，所以驅驂馬，使不得内入也。陰，揜軓也。軓在軾前，而以板横側揜之。以其陰映此軓，故謂之陰也。靷，以皮二條前係驂馬之頸，後係陰版之上也。鋈續，陰板之上有續靷之處，消白金沃灌其環以為飾也。蓋車衡之長六尺六寸，止容二服，驂馬之頸不當於衡，故别為二靷以引車，亦謂之靳。《左傳》曰「兩靷將絶」是也。文茵，車中所坐虎皮褥也。暢，長也。轂者，車輪之中，外持幅、内受軸者也。大車之轂一尺有半，兵車之轂長三尺二寸，故兵車曰暢轂。騏，騏文也。馬左足白曰馵。君子，婦人目其夫也。「温其如玉」，美之之詞也。板屋者，西戎之俗以板為屋。心曲，心中委曲之處也。○西戎者，秦之臣子所與不共戴天之讐也。襄公上承天子之命，率其國人往而征之，故其從役者之家人，先誇車甲之盛如此，而後及其私情。蓋以義興師，則雖婦人亦知勇於赴敵，而無所怨矣。

【纂疏】孔氏曰：「騏，馬之肩黑者名為騏。」又曰：「《漢·地理志》云：『天水隴西山多林木，民以板為屋。』秦之西垂，民亦板屋。此其君子伐戎而居之。」

四牡孔阜扶有反，六轡在手。騏駵音留是中叶諸仍反，騧古花反驪是驂叶疏簪反。龍盾順允反之合，鋈以觼古穴反軜音納。言念君子，温其在邑叶烏合反。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

賦也。赤馬黑鬛曰駵。中，兩服馬也。黄馬黑喙曰騧。驪，黑色也。盾，干也。畫龍於盾，合而載之，以為車上之衛。必載二者，備破毁也。觼，環之有舌者。軜，驂内轡也。置觼於軾前以係軜，故謂之觼軜，亦消沃白金以為飾也。邑，西鄙之邑也。方，將也。將以何時為歸期乎？何為使我思之極也。

俴駟孔羣，厹音求矛鋈錞徒對反，叶朱倫反。蒙伐有苑叶音氲，虎韔敕亮反鏤膺。交韔二弓叶姑弘反，竹閉緄古本反縢直登反。言念君子，載寢載興。厭厭於鹽反良人，秩秩德音叶一陵反。

賦也。俴駟，四馬皆以淺薄之金為甲，欲其輕而易於馬之旋習也。孔，甚。羣，和也。厹矛，三隅矛也。鋈錞，以白金沃矛之下端平底者也。蒙，雜也。伐，中干也，盾之别名。苑，文貌。畫雜羽之文於盾上也。虎韔，以虎皮為弓室也。鏤膺，鏤金以飾馬當胷帶也。交韔，交二弓於韔中，謂顛倒安置之。必二弓，以備壞也。閉，弓檠也，《儀禮》作。緄，繩。縢，約也。以竹為閉，而以繩約之於弛弓之裏，檠弓體使正也。「載寢載興」，言思之深而起居不寧也。厭厭，安也。秩秩，有序也。

【纂疏】孔氏曰：「厹矛刃有三角。」嚴氏曰：「鏤膺，《補傳》云：『韔以虎皮為之，而以金鏤飾其膺之胷也[10]，謂弓室之胷也。《爾雅》：『金謂之鏤。』」且辨云：「此章不言馬，皆言弓。《補傳》義長。」

《小戎》三章，章十句。

蒹古恬反葭音加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遡蘇路反洄音回從之，道阻且長。遡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賦也。蒹，似萑而細，高數尺，又謂之薕。葭，蘆也。蒹葭未敗，而露始為霜。秋水時至，百川灌河之時也。伊人，猶言彼人也。一方，彼一方也。遡洄，逆流而上也。遡游，順流而下也。宛然，坐見貌。在水之中央，言近而不可至也。○言秋水方盛之時，所謂彼人者，乃在水之一方，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然不知其何所指也。

【纂疏】嚴氏曰：「蒹，一名薕，又名荻，一物而三名。陸璣云：『水草，牛食之肥強。』」山陰陸氏曰：「今人以為薕箔，因以得名。葭，蘆也，葦也，又名華，一物而四名。」疏曰：「初生為葭，長大為蘆，成則名葦。萑，菼也，薍也，又名鵻，亦一物而四名。蒹、葭、萑三物共十一名。」愚按：《說文》：「蒹者，萑之未秀。」則是以蒹、萑為一物，而孔氏以蒹似萑而細，又不以為一物也。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游從之，宛在水中坻直尸反。

賦也。凄凄，猶蒼蒼也。晞，乾也。湄，水草之交也。躋，升也，言難至也。小渚曰坻。

蒹葭采采叶此履反，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叶以、始二音。遡洄從之，道阻且右叶羽軌反。遡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賦也。采采，言其盛而可采也。已，止也。右，不相直而出其右也。小渚曰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