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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睡觉吧（第1页）

斑依言退开，看着她几乎是立刻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伸手去够烟管。指尖触及烟管的瞬间，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仿佛刚才的慌乱从未存在过。

他甚至能听见她逐渐平缓的心跳声，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回归宁静。

认输认得这么快的贵族，他还是第一次见。

言语对她而言，似乎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而在斑的世界里，言语从来不是可以随意抛掷的。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不容收回。认输或道歉，更是需要反复斟酌后才能完成的仪式，说出即意味着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可真野稚名此人，无论是白天漫不经心的轻佻挑逗，还是此刻毫不犹豫的认输，从她口中说出都太过轻易。她完全不在意话语背后承载的重量，也不在乎言语上的退让是否会折损她的威严。

她似乎能从任何紧绷的对峙中轻盈抽身。

“由——美——！”

少女拉长调子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纸门应声滑开，一直守在门外的由美躬身而立：“大人，有何吩咐？”

稚名已经点燃了烟叶，白色的烟雾模糊了她此刻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烟雾后显得格外清亮。她用烟管随意地指了指斑所站的位置：

“再搬一把椅子进来。”她说着，目光转向斑的背影，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今晚的月色，“斑站着不累吗？坐着会舒服一些吧。”

由美明显愣了一下，视线飞快地扫过斑挺直的背影，又迅速垂下：“是，大人。”

她无声退下，很快带着一名侍女搬来一把铺着软垫的扶手椅，小心放在斑的身侧。

斑转过身，目光落在那把多出来的椅子上，复又看向稚名。

她正微微歪着头看他，烟雾从她唇间缓缓逸出：“坐啊。”语气随意，带着点理所当然，“还是说，你们忍者习惯一直站着？”

斑没有拒绝。

他沉默地走到椅子前，坐下。椅垫柔软得几乎将他包裹，与他平日习惯的木椅截然不同。

由美和侍女再次无声地退下，和室内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斑看着对面吞云吐雾的稚名，忽然开口：

“你对你的老师，刚刚怎么没有这份体贴。”

他想起久元守司来时，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标准的跪坐姿态，而稚名别说让人搬椅子，连最开始一句客套的“请坐”都吝于给予。

稚名从烟雾里抬起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她唇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他？”她吐出一股烟，一如既往漫不经心，“他又没有像你一样，跟着我站了一整天。我管他做什么。”

这种类似“你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话，让斑一时无言。

她这态度与不久前说出“担心老师不习惯烟味”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在久元到来之前，她表现出的亲近期待，此刻已寻不到半点踪迹。

斑一时拿不准她对久元的真正态度。

就在这时，稚名忽然将烟管搁下，双手搭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突如其来的的关切：

“斑，你饿不饿？”

话题转换得太快，斑甚至没反应过来。

他是忍者，经受过严格的体能和耐力训练，别说一顿晚餐，就是饿上两三天也能保持战斗力。他想起她中午几乎没动筷子，此刻想必是她自己饿了。

“不饿。”他如实回答，声音平稳。

然而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就看见对面那双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猝然炸开的烟火，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一种本能的警觉瞬间掠过斑的脊背。

他太熟悉这种预感了。通常在弟弟泉奈想到什么惊世骇俗且往往伴随着爆炸的点子时，就会出现类似的眼神。

果不其然，他听见稚名用一种无比欢快甚至带着跃跃欲试的语调接上了他的话：

“不饿？那太好了！”

她脸上绽开的笑容不再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浅笑，也不是带着轻佻或嘲弄的弧度，反倒像是真情实意的流露。

然后斑听见她超开心地说：

“那我们来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