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夏出门的时候,池秋白还没有完全清醒,但他依旧选择迷蒙着一双眼睛把自己从温暖的被子里撕起来,就像是撕一张狗皮膏药一样让人揪心。
“你再睡一会儿吧,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云夏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我就是送送你……”池秋白倚在门前跟他摆摆手,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但是那双眼睛却睁开了,目光一直落在云夏身上。
“晚上见。”云夏推开了门,一股自外而来的冷气吹散了屋中的温暖。
“晚上见。”池秋白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许多。而云夏留给他的,是咣当一声的关门声。池秋白揉了揉睡乱的头发,左右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再睡一个回笼觉。毕竟前一天的工作让他已经几乎到达了“电量耗尽”的状态,虽然今天休假,他大可起来打游戏打到中午再补觉,但是那样和云夏的交流时间就完全错开了。
少看云夏几个小时,对池秋白而言,非常不值。
云夏从单元门里出来才注意到,外面下雪了。
他不免有些怀念衣柜里那条暖暖的围巾,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将它带出来了。现在回去取虽然也来得及,但是要再将池秋白吵醒一次,他有些不忍心。
说起来,他和池秋白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复杂。
很俗套的关系,一个失忆的男人,和在异国他乡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自己带回来的“救世主”。听起来又像是小说里会出现的神话,又像是新闻里会出现的绑架。
云夏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雪的味道深入鼻腔,呛得他不是很舒服,但是脑子清醒了不少。
不想回去给池秋白添麻烦。
这个念头很快占据了云夏的脑子,他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把领口又收紧了些,然后回手摸了摸身后背着的包,那里装着他之前准备好的很多材料。
确切的说,是池秋白给他准备的材料。他今天就是要带着这些材料去办理一些“丢失的证件”,然后彻底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定居下来。
导航软件领着云夏上了公交,在这个北方的边境小城里,新能源的公交车是出行的主力。好在他只是失去了对于人、对于过去的记忆,并不是连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冬日的早上,出门的人并不多。还没有到上班上学的时间,车上的空座非常富裕,云夏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下。随着静电的噼里啪啦声响起,这一日的奔波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窗外掠过的风景对于云夏来说算不上陌生。
因为池秋白和传统意义上的霸道金主并不一样——他话唠得有些过头了。在还没有回到这个小城之前,他就拿着手机里拍下的风景,一张一张给云夏看,边看还要边讲解。
“阿白。”云夏忍不住打断他。
“怎么?”池秋白中场休息的嘴终于补充上了水分。
“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工作?”云夏有些认真地问。
“暂时还没有……我们这行虽然总是要‘坐台’,但是我干着还是挺满意的。”池秋白一如既往地不正经。
“我觉得你这张嘴用来引导那些景区里的叔叔阿姨们,会更合适。”云夏对于池秋白没有进军导游界很是遗憾。
只是那些絮叨确实也对云夏有很大的帮助。
在这十几年没有什么巨大改变的小城里,他可以清晰地回忆起照片上对应的每一处地方,甚至还能想起来当时池秋白说的那些话。
云夏没有怀疑过自己和池秋白的关系,也无所谓如何定义。
朋友?
肯定不是。没有朋友会睡在一场床上,晚上临闭眼前还要互相拥抱,虽然没有亲吻,但是也足够暧昧。
恋人?
云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不太知道什么是爱。也不太明白所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他从有记忆开始,池秋白就一直在他身边,关怀他,帮助他,无微不至。
“我们?恋人?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合法的伴侣关系。”当时他询问池秋白两人关系的时候,池秋白理直气壮地如是回应,甚至还拿出一张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的证明,如果上面的外国字云夏能看懂,或许可信度会高很多。
夫妻。
云夏默念这样的字眼。这种定义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甚至恐惧。
但是想起池秋白,这种恐惧的心理又消散了不少。
至少他不讨厌这样和池秋白的生活。平淡而温馨,最重要的一点,池秋白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从来没有对云夏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
连亲吻都没有,最多也就是每天睡觉前,池秋白执意要抱着他而已。
至于过去的记忆,池秋白说不重要,云夏便也不好再追究。毕竟自己孑然一身,这么久了也没有人前来找过自己,一直都是池秋白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照顾着,他不想说,云夏总不能逼着他说。
城市小公交的司机可能是年轻的时候有着想当赛车手的梦想,平日里到市内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二十分钟不到就开到了。
云夏想到了池秋白很喜欢的那部电影,里面开豆腐店的主角也有着赛车手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