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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命之旅(第3页)

他自己的生活越来越简朴,经常食而不知其味,他不断把自己的财产、金钱以及衣物施舍给穷人,收留一家穷人住在他的寓所里,他帮助不知姓名的流浪少女,他卖掉了他的车和马,许多家具和珍贵藏书。他效法耶稣,说:“我热爱贫穷是因为他热爱它……我热爱财富是因为它给了我帮助悲惨不幸者的手段。”[6]

1662年6月,他的身体继续恶化,移居到他姐姐的家中,他镇定地忍耐着,等待那最后的时刻。8月5日他立下遗嘱,8月17日病势急转,神志不清,接受了临终圣礼,8月19日上午一时溘然而逝,终年三十九岁。他最后的遗言是:“上帝,请不要抛弃我!”

帕斯卡尔的三次皈依,第一次是随同家人,第二次则完全是个人的行动。第一次是理智的,第二次则是神秘的;第一次是冷静的,第二次则是狂热的;第一次是皈依于较重精神生活的冉森教派,第二次则是皈依于他所神秘地瞥见的“耶稣基督的上帝”;第一次皈依之后他并没有明显改变他的生活方式,并且在随后不久就开始了一系列的科学试验;第二次皈依则极大地改变了他的生活方式,他不久就退隐于波尔·罗亚尔修道院,过着刻苦的生活。而第三次皈依则是最后的、面对死亡的、完成式的,比较平静和安详的一次皈依,甚至看不出有明显的皈依痕迹,它只不过是给帕斯卡尔的生命最后打上了一个宗教的句号。

帕斯卡尔留下的著作并不太多。而且他的两部主要著作《致外省人信札》和《思想录》都是未完成的(虽然这种未完成在某种程度上反而增添了它们的魅力)。我们可以把他的著作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类是他的科学著作。这些著作又可分为两个方面:一是数学方面的著作;一是物理学方面的著作。前者如《论圆锥曲线》、《算术三角形论》、讨论轮盘赌中的概率论计算的一些文章和讨论摆线求积问题的一些信件、片断等。后者有《关于真空的新实验》、《真空论》、《空气的重力》、《流体的平衡》等文章和信件。这些文章、论著大都不长,且许多都是他逝世后才刊行的。

第二类是他讨论科学知识之外的一些问题的短文和信件,主要涉及人生、信仰、宗教与科学精神等。下面我们约略把其中一些重要文章的内容介绍一下:

《论权威——〈真空论〉序》写于1647年,正是在帕斯卡尔做了真空试验之后,当时的经院学者崇拜古代的权威,恪守亚里士多德“自然畏惧真空”之说,不承认有真空存在。帕斯卡尔在此文中从区分两种学科入手,认为有一类学科如历史、古代语言、神学可以以古代人做权威;而另一类学科如数学、自然科学则不然,它们必须依据实验和推理来扩大和完善。他认为科学是发展和进步的,人类与人类个体有着相对应的发展,人类知识的成长类似于一个人知识的增长,所以,古人倒是幼稚的孩子,他们的知识构成人类知识的童年,而今人才是成熟的成年,他们知道的比古人要多,要完善。

《论神恩——致罗安奈小姐的信》写于1656年,共九封。罗安奈小姐是帕斯卡尔好友罗安奈公爵的妹妹,有些研究者认为她与帕斯卡尔曾相爱过,但也有另一些人断然否认(例如莫里亚克)。在这几封信中,帕斯卡尔主要讨论了神恩的问题,所谓神恩,就是认为人类并不能普遍地得救,只有被遴选的少数人凭借上帝的特殊恩宠(神恩)才能得救。在这些信中,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摆脱尘世生活的宗教气息。

帕斯卡尔另两篇讨论疾病和死亡的文章也表现出强烈的宗教气息。《论死亡——致比里埃夫妇的信》写于1651年帕斯卡尔的父亲去世之后,是他写给姐夫、姐姐的,在信中他认为,基督徒的生命是只有死才能结束的一次终身的祭献,死是完成,在耶稣那里,死是可爱、圣洁、甜蜜的,我们要在上帝那里得到安慰。《论疾病——就疾病的真正好处求教上帝的祈祷》写于1659年,正是他身体极度恶化,濒临死亡状态时所写,他向上帝祈祷,并不是要求免除痛苦,而是要求在没有认识到上帝的精神前不失去这种痛苦,他祈求神恩,祈求心的皈依,思考疾病既是灵魂之恶的惩罚,又是它的救药。

《谈爱比克泰德与蒙田——与德·沙西先生的谈话》常常被看作是他后来写的《为基督教的辩护书》(即《思想录》)的一个纲要,或一个主要动机。这场谈话发生在1655年,沙西是冉森派的波尔·罗亚尔修道院的神父。帕斯卡尔认为爱比克泰德和蒙田两人是世上两种最有力学派的最伟大辩护人,爱比克泰德正确的方面在于他认识到人的使命在于追求和遵循上帝(神),但当他以为人有力量凭自身追寻到上帝和得到幸福时,就不免流于骄傲和自负了;相反,蒙田这个怀疑论者则很好地认识到人的无能为力,但当他逃避痛苦和死亡,不去努力追寻上帝和永恒时则又流于怠惰了。帕斯卡尔认为要同时看到人的崇高使命和人的软弱无力才能看到真理。他后来在《思想录》中,反复地论述了这一人的悖论,即人是伟大崇高的,又是卑鄙渺小的,是可以达到幸福的,又是处于十分悲惨的状况的。

《论几何学精神和说服的艺术》作于1657年左右。这是一篇著名的有关认识论、科学哲学的论文,全文分两个部分,作者在第一部分中,以几何学为范例,论述了发现和证明真理以及辨认真伪的方法,指出人们在定义问题上存在的一些错误,谈到人们怎样难于直接占有真理,而只能从反面,把在他们看来与虚假相反的东西确定为真理,以及谈到无限性的问题和认识无限对于认识人生和上帝的意义。在第二部分“说服的艺术”中,帕斯卡尔认为人的灵魂有两个接受别人意见的入口,即理智和意志,而且人们更多地去接受他们意欲、喜欢的东西而非他们不得不承认对的东西。因此说服的艺术就是既要使人信服又要使人满意的艺术,但后者的原则太不固定,太微妙,所以帕斯卡尔只限于提出有关前者,即诉诸人们理智的说服艺术的一些规则。

《论贵人的身份》是一篇重要的有关帕斯卡尔的社会政治和正义思想的文字,反映了帕斯卡尔的人格平等观念,这是他晚年与一位年轻的公爵三次谈话的记录。他认为贵族和国王在自然、本性上并不高于他们的臣民或属下,所以无权傲慢和暴戾。世上有两种高贵,一是人定的,一是自然的。我们对人定的高贵(如高官显爵)只给予外表的、礼仪的尊敬,而对自然的高贵(如学识德性)则给予内心的、自然的尊敬。

第三类就是他的两本主要著作《致外省人信札》和《思想录》了,《致外省人信札》的写作背景和动机前已述。此文可能是帕斯卡尔与阿尔诺、尼古拉等人共同讨论而由前者执笔的,其中包含阿尔诺等人的意见,但主要的思想,尤其是风格,则是属于帕斯卡尔的。这些信是假托一个来到巴黎的外省人写给他的乡人的,其内容大致概述如下:第1~3封信,作者装作是一个不懂神学的真诚的普通人,试图弄清阿尔诺与耶稣会争论的背景和问题的实质,从而介绍和分析了阿尔诺的观点和反对他的理由;第4封开始抨击耶稣会的观点,提出了一套人性理论,讨论了“现实的恩宠”的问题;第5~9封抨击了耶稣会在决疑论上表现出来的虚伪和松弛的道德;第10封,确定外在的事功是否真的能代替对上帝的奉献的问题;第11~14封,还是抨击耶稣会的道德哲学,调子更凶猛了;第15~16封,捍卫自己和波尔·罗亚尔修道院;[7]第17~18封回到开始的主题,即讨论神恩问题和冉森派五个被谴责的命题。

《致外省人信札》的意义和影响,更多是在文学方面而非宗教方面。它被誉为古典主义散文的典范。它行文清楚、简洁、精练、准确,结构严谨而又富有变化;风格质朴、单纯。读来富有优美感和新鲜感。甚至不同意帕斯卡尔许多观点的伏尔泰也说:“第一部天才的散文作品是《致外省人信札》,其中包含着所有类型的雄辩。从它开始了确定我们语言的时代。”[8]

关于这本书的内容,由于后面还要详细分析,就不在此赘述了。扼要地说,这本书主要是以它对人的生命的深刻和精湛的分析而知名并产生巨大影响的。在这方面,它甚至违背了作者的原意,对宗教的直接辩护反而退居到次要地位,而对人的困境和出路的分析却推到台前,并占据了中心地位。尤其是对人的伟大和悲惨的矛盾的描述,更为令人惊心动魄,引起现代西方人的广泛共鸣。作者写这本书时,所面对的对象是一个不信者,但不是一个一般的不信者,而是一个富有文化修养的怀疑论者,是当时最优秀的一类人。帕斯卡尔是爱他们的,但这是一种包含着恨的爱,即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爱。他试图说服他们,把他们引到宗教的高度,使他们内心皈依上帝。为此他几乎动员了他全部的智慧和雄辩力量,使用了各种论辩的方法——使用了他作为一个数学家的清晰的推理能力;使用了他作为一个物理学家的对于经验的精细分析能力;使用了他作为一个文学家的那种创造生动的形象和跌宕起伏的想象和描绘能力;使用了他作为一个宗教圣徒的虔诚和**感染力;使用了他作为一个哲学家的汪洋恣肆和追根究底的思想力。但主要的,他还是依据存在的经验,尤其他对他自身存在的具体经验,而非依据理性的建构。

帕斯卡尔曾设想用十年时间写完《辩护书》,但他未能实现这个计划就逝世了。他死后八年,即1670年,波尔·罗亚尔修道院的同仁及帕斯卡尔的亲属抄录了他手稿的所有片断,并且经过整理,按他们认为适合的方式进行编排,出版了他们认为完成了的部分:第一版的书名是《关于宗教和其他主题的思想》(后人称之为《思想录》);书前冠有帕斯卡尔的外甥写的序言。此后近两个世纪里都照此版本印行。直到1842年,古赞主张科学地对待《思想录》的版本,认为当时流行的《思想录》与原手稿不同,要经过重新研究来确定真实可靠的版本。许多学者竭尽心力,有的甚至倾毕生精力来考证、校对、恢复作品的原状。因而,由于各人的理解有差异,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版本。编纂者们花在编排这本书上的时间和精力远比作者写这本书花的时间和精力要多,以致这本书的版本(且不谈研究)都快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这一方面说明了这本书的巨大魅力,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编纂之难。

《思想录》从初版问世到现在已经有300多年了。它的意义、魅力和影响似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笔者在这里不想过多地引证许多著名思想家、文学家和其他的人们对这本书的高度评价,而只引研究帕斯卡尔的著名专家维克多·吉罗的一段话:“如果整个法国文学只能让我选择一部书留下,我只要想到要牺牲如此巨大的财富就肯定不能不心如死灰,我肯定要为不能再读到龙萨、拉伯雷、蒙田、高乃依或拉辛、莫里哀、博絮埃、夏布多利昂或拉马丁以及许多其他的作家而感到不安。但即便如此,只要我们能从这一吓人的大灾难中救出《思想录》一本书,我还是会毫不犹疑地选择留下此书,还是会认为这世界上依然有一个崇高的纯粹的法国天才的标本。”[10]诚然,他作为一个帕斯卡尔专家也许对研究对象有所偏爱,但毋庸置疑的是,《思想录》属于法国哲学和文学中那些最伟大的作品之列。

最后,我们想根据他个性中一些最重要的特征,根据他的生命给我们留下的一些最强烈的印象,简单地作一个小结。

第一,在帕斯卡尔的个性与思想、生活与著作之间,存在着一种深刻的一致性,就像T。S。艾略特所说:“正如他是一个伟大的文学家一样,他的书也是他自己的精神自传。”[11]在哲学史上存在着各种不同类型的哲学家,第一类是思想与生活有些背离的,像培根、叔本华。第二类是思想与生活完全融为一体的哲学家,如苏格拉底、斯宾诺莎、克尔恺郭尔等。苏格拉底像他谈论死亡一样迎接死亡,斯宾诺莎像他赞扬清贫一样安于清贫,克尔恺郭尔像他呼吁上帝一样献身上帝。第三类则是程度不等地介于上述两类哲学家之间。

第二,在帕斯卡尔的身体与精神之间则存在着一种鲜明的对照关系:如此孱弱的身体,却有如此旺盛、丰富的精神!帕斯卡尔自小就体弱多病,他自己说从十岁以来,就每日都在病痛之中。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曾因中风而瘫痪过一段时间。他时常晕倒,临近去世的时候,更是大半时间都不得不卧床休息,并曾在好几个月里陷入一种精神和身体崩溃、健康完全毁坏的状况之中,他有多种慢性病,他的死因可能是长期的恶性胃溃疡以及随之引发的癌肿。而这些疾病和痛苦并不影响到他思想的活跃和旺盛,反倒促使他更多地思考那些对于生命至关重要的问题。因为病痛,他经常瞥见那正在临近的死亡,对生命的思考也就愈加迫切和重要起来。痛苦刺激他竭力弘扬精神,处境的悲惨刺激他寻求出路和得救。

第三,在帕斯卡尔那里,还有一种鲜明的对照,就是他的冷静的科学精神和热烈的宗教情感。这种对照主要是客观上的,两者看来并没有在他内心起过激烈的冲突,相反倒常常是并行不悖的。在他那里,科学要服从宗教,理性要服从信仰,经验要服从启示,但他仍然取得了巨大的科学成就。

科学精神与宗教情感在他那里相安无事,与他的三种次序的观点有关。这三种次序是:肉体的、感性的秩序,精神的、理性的秩序和心灵的、仁爱的次序。它们三者各有自己的伟大人物,肉体方面的伟人是君主,精神方面的伟人是科学家——如阿基米德,而心灵与仁爱方面的伟人是耶稣基督,是圣徒。它们三者一个比一个高,后者总是高于前者,且总是相隔无限的遥远。帕斯卡尔重视的是人在后两个方面的追求,并倾向于认为:人追求精神方面的伟大,并不妨碍甚至可能有助于他追随上帝。

从帕斯卡尔生活的主观动机来说,对科学真理的探求和对个人的、基督的上帝的渴望构成了他行为的两大动力。而他在文学上和哲学上的成就,只是他对宗教的探索客观上的副产品,虽然这是绝非渺小而是非常伟大的副产品。帕斯卡尔首先是一个科学家和一位宗教圣徒似的人物,然后才是一个文学家和一位哲学家。他主观上并没有致力于文学和哲学的愿望,奠定他作为古典主义文学大师地位的主要是他的《思想录》和《致外省人信札》,而这是他为了辩护他所信仰的基督教及冉森派而写的。

可以说,在不安分、不满足与天才、天赋之间存在着某种比例关系,愈是才智高的人看来愈是不容易安分,兴趣和领域之多变有时正是要满足他多方面的才能。

在帕斯卡尔那里,这种不安分还表现了帕斯卡尔一种追求无限、力求彻底的精神,按他的说法,只有人是为了无限而造就的生命。人是一个有限的时空存在物,可是他却力求超越自己的局限而达于无限!人也正是在面对无限时感到了自己的有限,自己的渺小,感到了一种神秘的恐惧和战栗,可是人绝不会放弃他的努力。正是这种精神使帕斯卡尔不敢驻足。

在我睡觉之前还有许多路要走,

在我睡觉之前还有许多路要走。

弗罗斯特的诗句恰是帕斯卡尔内心的真实写照,他最后终于走完了他的人生长途,他是力竭而死的,他见到了他的上帝。

[1]RogelHazeltoheGeniusofHisThought,TheWestminsterPress,1974,p。44。(转引自哈泽东:《布莱兹·帕斯卡尔——他的思想的天才》,第44页,费城,1974。)

[2]参见《帕斯卡尔全集》,第285—291页,巴黎,1963,并据陈逸若译稿。

[3]转引自阎宗临:《巴斯加尔传略》,第31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62。

[4]参见《帕斯卡尔全集》,第275—279页,巴黎,1963。

[5]见《帕斯卡尔全集》,第618页,巴黎,1963。

[6]《思想录》,布码550,拉码931。

[7]这十八封信是在一年多时间里陆续秘密写成的,而且写一封印一封。所以后面的信可以对前面信引起的各种反响做出反应。

[8]RogelHazeltoheGeniusofHisThought,p。38。

[9]J。Mesnard,pascal:HisLifeandWork,NewYork,1952,p。135。(梅纳:《帕斯卡尔——他的生平与著作》,第135页,纽约,1952。)

[10]Erimer,BlaisePascal:TheLifeandWorkofaRealist,London,1959,p。183。(转引自莫蒂默:《布莱兹·帕斯卡尔——一个实在论者的生平与著作》,第183页,伦敦,1959。)

[11]转引自《思想录》“导言”,布伦士维格编,特罗特(W。F。Trotter)英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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