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于众目睽睽下吐血,当天被送回东宫,随即开始了名为养病、实为夺权软禁的日子。
没有皇帝能容忍一个年富力强、众望所归的太子,更何况太子本就不是当今喜爱的儿子。眼看太子一天天长大,虽因案牍劳形病病歪歪,却始终没死,皇帝终于不再打把他耗死累死的主意,转而开始将权力重新拢回自己手中。
容安表面上丝滑回归了皇帝麾下,容桑却依旧同太子关系亲密,甚至为太子接下了前往西门关督战的赴令,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易真装病偷得一时闲,乍然无事可做,还有些不自在。他是真喜欢孟不觉的容貌,也是真喜欢他与众不同的生机和自在,如今得闲,他时不时会带上茶酒点心去寻找孟不觉闲话。
孟不觉散漫自由,好热闹笑语,年纪轻轻已经将中州各处走了大半。如今客居东宫,他也没闲着,时常拿令牌溜出去玩耍,易真来找他,总能从他这里听到不重样的故事、不重样的风物,心向往之,于是来得更频繁。
他对孟不觉描述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山林之中果真有这般多的野果野菜?你怎生确定哪些能吃?”
“其实很好办。看鸟儿吃不吃、野兽吃不吃就知道了。”孟不觉笑道。“鸟兽能吃的东西,人通常也吃得。”
他看看太子求知的眼神,试探性地伸出手:“殿下想吃野果吗?说不定宫墙角落也会有。一起找找?”
易真脱下华贵雍容的锦衣,令宫人就近取来一件石青色便服,兴致勃勃地跟孟不觉在东宫闲逛起来,一边逛,一边向他展示自己种的花草。
“还有这些……可惜都不结果。孤小时候住的地方偏远,那里生的杂草灌木更多,种花更方便。”
他告诉孟不觉。
“东宫太干净,杂草都拔掉了。”
“殿下小时候怎么会住在偏远地方?”
“有何奇怪?他们都说孤是‘天人’。”
太子蹲下身,打量着花树间隙里生出来的一只蒲公英。
“人皇乃人之极。人之极,如何甘愿居于天之下?”
很合理,因此易真从不觉得皇帝此举有何不妥。他提到自己幼年的居所,单纯是因为那里真的杂草很多,说不定就有孟不觉所说的那些个野果。
他说道:“去那里看看?”
“陛下不是不让你出门么?”
“偷偷出去就是了。”
易真不以为然。
“左右在宫里,出不了事。”
皇帝一日不废他,他就照旧是王朝的“半君”,更别提他只是想出东宫一趟,并未走出皇城大门,宫中人自不会傻到上前拦他。他和孟不觉穿过东宫西侧的承恩门,大摇大摆地穿过几乎半个皇宫,成功到达了易真所说的破败院子。
……这地方可真是够破啊。
孟不觉环视四方,默默在心中想道。
也真是难为皇帝,能在皇宫里找出这么烂的一块地方来。
他低头看了看足有小腿高的杂草,又看了看半朽的木门、残破的砖墙,偏偏易真还在屋子里招呼他:“你看。这里有株豆,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可以吃的果子?”
孟不觉连忙收敛了思绪,答应着走进屋里,借着窗口透进的光芒一看,原来是一株相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