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真回到寝殿,在寝室花罩外找到抱着兔子玩耍的孟不觉,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将自己贴在了孟不觉的后背上。
孟不觉有些讶异:“殿下这是怎么了?宴会上发生了不开心的事吗?”
他放下兔子,回身抱住易真,小心地替他拢好被雨水沾湿的鬓发。
四周的宫人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干净。
易真拉住他的手,定定看了他一会,道:“你恨我吗,孟郎?”
“……殿下何出此言?”
这是谁给他气受了?易央?还是那个什么世子?
孟不觉将他抱在怀里,摩挲着他瘦弱的背脊,喁喁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谁讲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舒待殿下向来真心,殿下难道不知,又怎会生出什么怨怼之意来?”
易真不语,只静静窝在他怀中,仿佛这样相拥对他而言便已是慰籍。
孟不觉只能自己胡乱揣测:“是三殿下说了什么混话?宴席酒菜不合心意?被那群郎官骂了?”
“他们谁敢骂我?”
易真在他怀里轻轻嗤了一声,终于被逗笑了。
“与他们无关。我只是做了个梦,梦醒了,感觉自己是个很失败的兄长。”
“我的弟弟恨我。”他说。“无论哪个,最终都会恨我。”
说到这里,他终于有些寥落。
他到底也是人,付出真心后却收获厌恨,当然也是会伤心的。
易桓的行径让他想到了寿王。都是他抚育和关心过的弟弟,最后都要杀他囚他,最后都……都这样恨他。
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我分明已听见二弟与人密谋要杀我,我也该不做行动、引颈赴死?难道我已知父亲杀了我的挚友、我的亲信作为警告,我也该假做不知,明知利刃悬顶,还要强撑着继续兄友弟恭?
他问完高宣,又来问孟不觉:“你是否也觉得孤薄情寡义,狠心太过?”
前朝历代废太子的下场历历在目。孤只是想活。孤没有错。
他按着孟不觉的肩膀,一定要对方给出个答案。
孟不觉被他的反常搞得有些懵,十分委婉地说:“梦都是反的。殿下只是太过忧心两位弟弟,方才做了这样的梦。”
但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浮现出了先前做过的两个梦。
他想:如果我是易桓,先得了这人千倍万倍的好,却在一夕间突然失去,连挽回的机会都不再有,肯定也会气得发疯。
想到这里,他不由悚然,暗暗下了绝不与姜医师及皇帝打照面的决心:做一次以易桓为主角的梦还能用“受到惊吓”做解释,接二连三梦见易桓的生平,可就没办法完全用“巧合”概括了。
总之,不管自己和易桓到底是什么关系,孟不觉可不想和易桓那个倒霉蛋一样,落得个被易真扫地出门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一个激灵,望着易真的眼睛回答道:“舒讨殿下的欢心还来不及,如何舍得厌恨殿下?至于狠心,殿下确实狠心,分明上一刻还情深意浓,下一刻便将舒抛却。舒等待殿下这么久,连殿中灯烛都快燃尽了。”
他话说到最后,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