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一夜雨水洗刷过的城市染上浅金。夏燃在熟悉的、空洞的恍惚中醒来。
大脑像一块被格式化的硬盘,寂静,空白。她坐起身,习惯性地抓过床头的手机,按下快捷键。
“早上好,夏燃。今天是10月27日,星期四。”冰冷的AI女声响起,“首要事项:继续调查‘雅筑’会所命案。关键人物:古籍修复师林深,联系方式已存储。提示:她可能掌握重要线索,需建立信任。今日待办:上午九点三十分,队内案情分析会;下午……”
AI的声音有条不紊地播报着,像一根绳索,将漂浮在虚无中的她一点点拉回现实的地面。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个新鲜的纹身:“玉佛,林”,像一枚神秘的符文,刻印在皮肤上。
林深。
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沉入她空茫的心湖,却未能激起任何记忆的涟漪。只有纹身和AI的提示,冰冷地证明着昨日的交集。
她快速起床,洗漱,换上制服。动作麻利,带着一种经过长期训练形成的、不依赖记忆的肌肉本能。从糖罐里抓了几颗薄荷糖塞进口袋,然后拿起那个厚重的皮质日记本,塞进随身的背包。
出门前,她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嘴角习惯性地扬起一个充满朝气的弧度。这是她为自己设定的“默认表情”,无论内心如何空洞,外表必须无懈可击。
市博物馆,古籍修复室。
林深来得比平日更早。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湿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夏燃的薄荷糖味道。
那尊双面玉佛静静躺在工作台的特制软垫上,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菩萨面慈悲,金刚面威严,那道修复过的裂痕几乎完美隐形。
但林深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看见,就无法再当作不存在。
她站在台前,没有立刻开始工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玉佛。右眼的目光冷静而专注,仿佛要穿透玉质的外壳,直视其中封存的秘密。左眼眼罩下的皮肤,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神经质的抽动。那是能力使用后的残留反应,一种无声的警告。
昨夜那个闯入者——夏燃,像一团不合时宜的火焰,灼烧了她精心维持的平静。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那枚金丝雀胸针,还有她身上那种与死亡现场紧密相连的气息……一切都指向一个她无法再回避的漩涡。
她需要确认。确认那幻象并非偶然,确认这尊玉佛与夏燃追查的命案,与她自己那深埋的过去,究竟有怎样的关联。
这是一个冒险。每一次主动触碰记忆,都是一场与未知恐惧的搏斗,都需要支付精神的代价。
林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戴上薄如蝉翼的专用手套,但犹豫了一下,又缓缓褪去了右手的手套。冰冷的空气接触到指尖,带来一丝战栗。
她需要最直接的接触。
屏住呼吸,她将温热的、毫无阻隔的指尖,轻轻点在了玉佛金刚面的眉心。
刹那间,冰冷的洪流再次席卷!
左眼的刺痛尖锐如针扎,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剥离。修复室明亮的晨光被昏暗摇曳的光线取代,檀香与血腥味交织的窒息感包裹了她。
这一次,视野更加清晰。
她“看”见了更多细节:燃烧的屏风上,绘制着繁复的百鸟朝凤图;那只折断翅膀的金丝雀胸针旁,散落着几片被踩碎的、带有独特纹路的瓷器碎片;那只涂着蔻丹的手,在彻底无力垂下前,似乎极力想要指向某个方向……
还有声音,不再是凄厉的尖叫,而是破碎的、充满恐惧的低语,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镜子……鸟……飞不出去……”
“……他看到了……佛的……第三张脸……”
第三张脸?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幻象的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是一个模糊的、矮小的身影,躲在更深的阴影里,像是一个……孩子?那身影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剧痛加剧,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她强行切断连接,猛地抽回手指,踉跄后退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工作台边缘,才勉强站稳。
冷汗浸湿了额发,她剧烈地喘息着,右眼因过度负荷而布满了血丝。胃里翻江倒海,那死亡的恐惧和绝望情绪,如同粘稠的淤泥,附着在她的感知上,短时间内难以剥离。
她成功了,也付出了代价。
那些新的碎片:瓷器碎片、屏风图案、低语,尤其是“第三张脸”和那个模糊的孩童身影,像散乱的拼图,让本就迷雾重重的案件,变得更加诡异。而那种熟悉感……像一根细刺,扎进了记忆的深处。
刑警队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