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自由?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坠入那片无法回头的黑暗?
还是继续这样,用一座华美的牢笼,将她,也将自己,一同困死在这无解的僵局里?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走廊尽头窗户透进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像一个被困住的、挣扎的灵魂。她就那样静止地站在门外,与门内同样静止的一切,构成一幅充满张力、几乎令人窒息的画面。
许久,或许只是一瞬。
她极轻微地吸了一口气,那口呼吸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然后,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材,看到里面那个同样固执的身影。
转身离开时,她脸上所有属于“妹妹林未曦”的脆弱痕迹已被彻底抹去,重新冰封成那个无懈可击的“林总”。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那片刻的静止,几乎耗尽了她一整天积攒起来的所有力气。
那扇门依旧紧闭着,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横亘在姐妹之间,也横亘在她的心里。
第四节:无声的博弈
林未曦转身离开那扇门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利落。她不允许自己回头,仿佛只要稍一迟疑,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就会彻底崩塌。
然而,没走出几步,那个身影便如同幽影般,再次出现在走廊的转角。
是她的女秘书,苏晴。
苏晴站在那里,似乎已等候片刻。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恭敬,但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器,飞快地从林未曦的脸上掠过,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泄露的情绪。她的目光随即越过林未曦的肩头,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以及门边那份原封不动的餐盘,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总,”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属于“心腹”的亲昵与担忧,“大小姐她……还是不肯用吗?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她的话语听起来满是关切,但尾音里藏着一丝极细微的、对门内之人“不识抬举”的不满。
林未曦的脚步没有停,甚至没有减慢。她只是侧过头,目光如两道骤然凝结的冰棱,直直射向苏晴。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清晰的警告和不容逾越的界限。
仅仅是一瞥,苏晴所有未竟的话语,连同那份过于积极的“关切”,都被瞬间冻结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地微微垂首,避开了那令人心悸的视线。
“做好你分内的事。”林未曦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却比厉声呵斥更具压迫力,“她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你来评判。”
“是……是我多嘴了,林总。”苏晴立刻认错,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交叠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她顿了顿,试图挽回局面,迅速汇报起工作,“林总,与鼎盛的会谈时间已经确认,安排在明早九点。另外,您今晚需要服用的药物,我已经放在您卧室的床头了。”
她特意提到了“药物”,试图用无微不至的照料来软化刚才那片刻的冒犯。
林未曦却仿佛没有听见她后半句话。在听到“鼎盛”二字时,她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但旋即恢复如常。
“知道了。”她淡淡回应,脚步已然越过苏晴,向着主卧的方向走去,将她和她所有试图探询的心思,都干脆地甩在了身后。
苏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挺直而孤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缓缓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恭敬,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混合着不甘、忧虑与一丝隐秘嫉妒的神情,再次投向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
门内门外,是两个她都无法真正触及的世界。
而林未曦,在走进自己空旷冰冷的卧室,反手关上门,将一切窥探与噪音都隔绝在外之后,才允许自己的脊背微微松懈,靠在了门板上。
门外是忠于职守、心思难测的秘书,门内是沉默对抗、以自身为筹码的姐姐。
她被困在中间,进退维谷。
这场无声的博弈里,没有赢家。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刚刚维护的,不仅仅是姐姐的尊严,更是她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
夜深了,这座华丽的牢笼,寂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沉重的呼吸,以及内心深处,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