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联盟在血腥的僵持中勉强维系。苏浣的爆发虽然暂时遏制了心魔幻影的攻势,但蛉奴本体那庞大的暗影依旧在不断泵出污秽,修复并强化着那些杀不死的幻影。谢辞与“母亲”的对抗消耗着他大量的心神,卫衡在家族律法锁链的压制下剑光渐沉,而陆清的低垂与沉默,更像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持续的高强度战斗与精神侵蚀,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了疲惫与绝望的灰色。灵力在飞速消耗,伤口在不断增加,石峰奄奄一息的喘息声更是像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心头。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卫衡格开一道锁链,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不断蠕动的蛉奴本体上,“必须找到它的核心,或者……这个结界的弱点。”
“废话。”余小楼灵巧地避开一只忆噬者的扑击,短刃在其关节处留下深痕,语气带着惯有的尖锐,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如同在混乱集市中锁定目标的野猫,“这东西又不是石头疙瘩,肯定有‘门道’!”
她的话引起了卫衡的注意。他向来鄙夷这种来自街头的、毫无章法的“智慧”,但此刻,任何可能性都值得尝试。他冷哼一声,并未反驳,昭明剑光一卷,替她挡下了侧面袭来的一道音波攻击。
余小楼得以喘息片刻。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死死盯着强大的幻影或蛉奴本体,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观察这个洞窟。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搏动的触须,掠过流淌的污血,掠过脚下蠕动的手臂,最终,定格在洞窟边缘、那些看似随机分布、被污血覆盖的古老岩画残迹上。
这些岩画早已模糊不清,被厚厚的秽物覆盖,但在蛉奴力量波动、污血短暂流淌开的瞬间,会偶尔露出一鳞半爪。余小楼注意到,当蛉奴本体力量增强,向幻影输送能量时,某些特定区域的岩画纹路,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与暗紫色截然不同的黯淡白光。而当能量回流时,那些纹路又会黯淡下去。
就像……呼吸。
而且,这些闪烁着微光的纹路,并非杂乱无章,它们隐隐构成了一个残缺的、覆盖整个洞窟壁画的巨大阵法!这阵法并非蛉奴所有,更像是此地原本存在,被蛉奴强行占据并扭曲利用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不再参与正面战斗,而是凭借其超乎常人的敏捷与对环境的敏锐感知,如同真正的暗影,在战场的边缘急速穿梭。她避开主要的攻击范围,贴近洞壁,手指拂过那些冰冷粘滑的岩石,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脉动。
有一次,为了确认一条关键纹路的走向,她甚至冒险从两只忆噬者的夹缝中穿过,衣角被撕裂,手臂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她琥珀色的眼眸却越来越亮。
“找到了!”她猛地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停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发现了什么?”谢辞一边艰难地抵挡着“母亲”的锁链,一边急声问道。
余小楼快速用手在沾满污血的地面上划拉着,勾勒出一个简略的洞窟轮廓,并点出了几个关键位置。
“看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她的语速极快,“这些岩画是个老古董阵法,被那鬼东西当成‘血管’和‘骨架’在用了!它把污秽能量通过这些‘血管’输送给幻影和整个结界,但核心,那个真正驱动一切、像‘心脏’一样的东西,不在这里面!”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洞窟穹顶某个不断滴落最粘稠污血的、尤其粗壮的触须根部。
“在上面!在那个最大的‘血管’后面!我感觉到那里的能量最集中,而且……那里的岩画纹路是断裂的!能量流到那里就堵住了,只能靠那根恶心的触须强行泵过去!那是这个老阵法的破损节点,也是它现在最依赖、也最脆弱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计划:
“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跟这些打不死的幻影耗下去!必须有人绕开正面战场,从侧面或者后面,爬到穹顶上去,直接攻击那个节点!只要破坏了那里,就像掐断了心脏供血,这个结界和这些幻影的力量来源至少会被切断大半!”
这个计划大胆、冒险,几乎是将执行者的性命悬于一线。穹顶遍布粘滑危险的触须,下方是疯狂的战局,还要精准地找到并破坏那个隐藏的节点……
一片寂静。连蛉奴的嘶嚎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卫衡死死盯着地上余小楼划出的简陋示意图,又抬头看向她指出的那个方位,脑中飞速推演。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计划成功率不足三成,执行者生还几率更是渺茫。但是,他的直觉,以及眼前这绝境,都在尖叫着这是唯一可能破局的道路。
他看向余小楼。这个他一度轻视的、来自底层的跛脚窃贼,此刻脸上混杂着污血、汗水与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与智慧。她提出的不是蛮力,而是精准的洞察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术。
第一次,卫衡看向余小楼的眼神里,那冰冷的鄙夷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审视与一丝不得不承认的刮目相看。
“……计划可行。”卫衡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却带着决断,“谁去?”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谢辞和卫衡被幻影死死缠住,苏浣需要维持大局辅助和压制,沈蹊状态不明,石峰重伤,燕七要护着石峰……
“当然是我去!”余小楼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带着野性的自信,“溜门撬锁,飞檐走壁,这可是老本行。而且,只有我能‘感觉’到那个节点最准确的位置。”
她看向卫衡,眼神锐利:“不过,我需要你们给我创造机会,吸引那鬼东西的所有注意力,尤其是挡住那些烦人的触须!在我得手之前,就算死,也得给我撑住了!”
卫衡深深看了她一眼,手中昭明剑发出清越的嗡鸣。
“好。”他吐出一个字,重如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