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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第1页）

连续数日的跋涉，风雪的势头终于渐弱。当最后一片阴云被高空的疾风吹散，惨白的冬日毫无暖意地照耀在一片银装素裹的山峦之上时，他们登上了一处高耸的山脊。

走在最前的谢辞，猛地勒住了缰绳，身影在风中凝固。

下方，广袤的雪原尽头，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如同蛰伏的远古巨兽，赫然映入眼帘。

云隐城。

它与言城那种由规则与秩序构筑的、冷硬而棱角分明的感觉截然不同。远远望去，无数的楼阁、塔寺、飞檐勾连交错，层层叠叠，依着山势向上蔓延，直至被更高处的缥缈云雾所笼罩。整座城仿佛没有边际，也看不清细节，只有一片朦胧而庞大的阴影盘踞在那里，静谧，幽深，仿佛在无声地吞吐着周遭的光线与生机。阳光落在其上，非但不能驱散其神秘，反而被那些错综复杂的结构切割、吸收，显得晦暗不明。

一种无形的、远比冰雪更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谢辞的脊梁爬升。

那不是温度的寒冷，而是一种预感，一种源自归墟之力、对危险本能的悸动。他仿佛看到，在那片望不到尽头的庞大阴影之中，正有一张无形无质、却笼罩四野的巨网，在悄无声息地张开。网的每一根丝线，都可能连接着阴谋、陷阱、窥视与杀机。月无痕的身影，雾楼的低语，巡天司的追捕，乃至陆清身上那纠缠不清的谜团……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将在那座城里交汇、碰撞、爆发。

他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苏浣策马来到他身侧，同样遥望着那座巨城，清冷的眼眸中数据般的光芒飞速流转，最终化为一片凝重的了然。“能量流动极其复杂且混乱，信仰之力、记忆交易的气息、还有……多种高位格的隐匿波动交织在一起。这里的‘水’，比我们预想的更深。”她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空气都沉了几分。

殷晚晴轻轻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那件由余小楼送来料子制成的披风，仿佛那单薄的织物能抵御前方那座城池散发出的、无形的压迫感。

而陆清……

在看清云隐城轮廓的瞬间，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比地上的积雪更无血色。他猛地抬手捂住了额头，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痛苦的闷哼。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中，迷雾疯狂翻涌，破碎的光影交替闪现，仿佛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正因这座城的出现而剧烈地躁动、冲撞。

“陆清？”谢辞立刻回头，担忧地望去。

陆清用力晃了晃头，放下手，强行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甚至带着几分扭曲的笑容：“没……没事，小辞。就是……风有点大，吹得头疼。”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异常。那座城，像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撬动他体内那扇紧闭的、危险的门扉。

谢辞深深地望了一眼云隐城，将那座巨兽的轮廓烙印在心底，也将其带来的沉重压迫感与不祥预感一并接纳。他调转马头，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同伴——冷静的苏浣，温柔的殷晚晴，以及状态极不稳定的陆清。

前路，已是龙潭虎穴。

但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磐石般的坚定。

“走吧。”

他沉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斩断退路的决绝，率先催动坐骑，沿着覆雪的山路，向着那片巨大而诡异的阴影，稳步前行。

山风掠过枯枝，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云隐城，沉默地等待着。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