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余音仿佛还在校场上空回荡,那明黄的绢帛在慕容景手中,像是握着一道无声的雷霆。全场死寂,无数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恐惧、敬畏、以及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慕容景没有立刻走向点将台,也没有去看谢临渊。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辎重营跪倒的那片区域,走向了那个曾经将马粪踢散的老兵李四,和那个克扣他饭食、朝他泼水的伙头兵老王。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冰冷的土地上,几乎无声,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脏上,尤其是李四和老王。
这两人此刻已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后背,头死死抵着地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们能感觉到那道身影的靠近,死亡的阴影仿佛已经笼罩下来。周围的士兵们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预料之中的、雷霆万钧的清算。没有人怀疑,这位新晋的景亲王、北境大总管,会轻易放过这些曾经肆意折辱他的人。
慕容景在李四和老王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低下头,看着这两个几乎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躯体。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们片刻,那目光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斥都更令人胆寒。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缓缓弯下了腰。
他伸出那只曾经被污水浸泡、冻得通红,如今却握着北境最高权柄的手,轻轻……搭在了老兵李四不断颤抖的肩膀上。
李四猛地一颤,如同被烙铁烫到,几乎要惊跳起来,却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
慕容景的手并没有用力,只是那么随意地搭着,指尖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温度。他微微用力,将抖得几乎散架的李四,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四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全靠慕容景那只手支撑着,才没有再次瘫倒。他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不敢与慕容景对视。
接着,慕容景如法炮制,用另一只手,将同样瘫软的伙头兵老王,也扶了起来。
两人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站在慕容景面前,头垂得极低,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整个校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反常的举动弄得茫然无措。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应该立刻下令将他们拖出去斩首示众吗?
慕容景的目光扫过这两人,又缓缓扫过周围那些面露恐惧的士兵,最后,他清越而平静的声音在校场上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本王,慕容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用上了皇室的自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蒙陛下信任,授以北境行军大总管之职,总督此地军政。”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李四和老王惨白的脸上,“无论是有意刁难,还是无心之失,无论是指桑骂槐,还是克扣衣食……我,皆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在众人心中炸响!
李四和老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不安。这……这就完了?不杀了?不打军棍?
其他士兵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慕容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