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晏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铜铃,“叮——”清脆空灵的铃声响起,带着几分悠远的韵味;霖燕见状,也晃了晃自己的铜铃,“叮铃——”另一段铃声随之而来,与前一段铃声交织在一起,一高一低,一柔一刚,像是在唱和着一段尘封的往事。
咖啡馆里的客人不多,零星几桌都在低声交谈,这清脆的铜铃声并没有惊扰到旁人,反而像是一缕清风,悄然抚平了空气中的浮躁。
“你听,它们的声音都这么合拍。”霖燕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惊喜,“就像早就认识一样。”
江裴晏看着她眼底的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或许,它们本来就认识。”他放下铜铃,小心翼翼地从木盒里拿出一叠旧信,“我们来看看信吧,说不定里面会有答案。”
霖燕也点点头,从锦盒里取出外婆的信。两叠信放在一起,霖燕的信是用浅蓝色的信纸写的,字迹娟秀温婉,带着女性特有的细腻;而江裴晏的信是用泛黄的牛皮纸信纸写的,字迹刚劲有力,透着一股军人的硬朗。
“我外婆的信,大多是写给外公的,那时候外公在西北支边,他们好几年都见不到一次面。”霖燕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轻轻拆开,信纸已经有些脆了,她动作格外轻柔,生怕不小心撕破,“外婆说,那时候交通不便,一封信要走半个多月才能到,每次收到信,她都会翻来覆去看好几遍,连字里行间的墨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裴晏也拿起一封信,目光落在信纸开头的落款上——“致晚晴”,三个字刚劲中带着温柔。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霖燕:“你外婆的名字,是不是叫苏晚晴?”
霖燕点点头,有些惊讶:“是啊,你怎么知道?”
江裴晏指着信上的落款,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你看,我爷爷这封信的收件人,就是苏晚晴。”
霖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致晚晴”三个字清晰地印在信纸顶端,和外婆的名字一模一样。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你爷爷写的信,是给我外婆的?”
江裴晏也觉得难以置信,他快速翻阅着手中的信,一封封看下去,发现有好几封信的收件人都是“晚晴”,而寄信人落款都是“宏远”。“我爷爷的名字,叫江宏远。”他抬头看向霖燕,眼里满是震惊与欣喜,“你外婆的信里,有没有提到过一个叫江宏远的人?”
霖燕立刻低头,快速翻阅着外婆的信。她的手指在泛黄的信纸上划过,目光急切地寻找着那个名字。突然,她的手指顿住了,在一封信的中间段落,看到了“宏远”两个字——“今日与宏远同志一同去山上采摘野果,他为人正直,做事踏实,时常帮我分担工作,心中甚是感激”。
“有!有提到!”霖燕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她把信递到江裴晏面前,“你看,这里写着宏远同志!”
江裴晏凑过去,目光落在信纸上,心脏砰砰直跳。原来,两位老人当年不仅认识,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甚至在信里相互牵挂着对方。
“我爷爷的信里,也提到过‘老林’。”江裴晏又翻出一封信,指着其中一段,“你看这里:‘老林近日总在桂花树下看书,说要给你打个刻满桂花纹的铜铃,想必是对你用情至深’。这里的‘老林’,应该就是你外公吧?”
霖燕看着那段话,眼眶瞬间就红了。外公的名字叫林振邦,外婆平时都叫他“老林”。原来,外公当年要给外婆做铜铃的事情,江爷爷也知道,甚至还在信里提起过。
“原来他们当年,关系这么好。”霖燕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没想到,这两只铜铃背后,不仅有两对恋人的深情,还有两位老人之间的战友情谊,“外婆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江爷爷,或许是年代太久远,她都忘了。”
江裴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带着一丝安抚:“可能是后来各自成家,联系少了,有些记忆就慢慢淡了。但这些信,还记得一切。”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各自低头,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信。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咖啡馆里的桂花香和咖啡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温馨而怀旧的氛围。
霖燕沉浸在外婆的信里,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外婆,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朴素的蓝布衣裳,在西北的戈壁滩上,一边思念着远方的外公,一边和战友们并肩作战。信里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只有日常的琐碎和深深的牵挂——“今日戈壁滩上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想起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江南的桂花,不知何时才能实现”“最近队里来了新的同志,年纪很小,我总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青涩”“收到你的信,得知你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只是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每一句话都朴实无华,却透着最真挚的情感,让霖燕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想起外婆晚年总是坐在桂花树下发呆,手里握着那只铜铃,原来她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回忆那些遥远的岁月,回忆那些和外公、和战友们一起度过的日子。
江裴晏也同样被爷爷的信深深打动。爷爷的信里,少了几分儿女情长,多了几分家国情怀,但字里行间对奶奶的牵挂,对战友的惦念,却同样真挚动人。“边疆的雪很大,覆盖了整个戈壁,我和老林一起守岗,他说等战争结束,要带着晚晴同志回江南,我便想着,等我们回去,也要和你一起种一棵桂花树”“今日执行任务,遇到了危险,幸好老林及时相救,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铜铃已经做好了,托人带给你,风吹铃响,便如我在你身边”。
看到这里,江裴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抬头看向霖燕,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我想,我知道这两只铜铃的来历了。”
霖燕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好奇地看着他:“是什么?”
“我爷爷的信里说,铜铃是托人带给奶奶的,而你外公的铜铃,是特意定做给你外婆的。”江裴晏指着信里的内容,“而且我爷爷还提到,是老林——也就是你外公,提议一起定做铜铃的,说要让铜铃替他们陪着各自的爱人。”
霖燕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只铜铃,并不是巧合,而是当年外公和江爷爷特意一起定做的,是他们战友情谊的见证,也是他们对各自爱人深情的寄托。“所以,它们本来就是一对。”她拿起两只铜铃,轻轻放在一起,“就像外公和江爷爷,外婆和奶奶,他们本来就是彼此生命里重要的人。”
江裴晏点点头,目光温柔地落在铜铃上:“我爷爷说,桂花是定情花,所以他们特意让匠人刻上了桂花纹。没想到,几十年后,这对铜铃竟然成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信物。”
霖燕的脸颊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江裴晏的目光,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铃,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她能感受到江裴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温柔的暖意,让她心里像揣了一团棉花,软软的,暖暖的。
两人继续翻阅着信,越看越投入,仿佛穿越了时光,置身于那个战火纷飞却又充满热血与深情的年代。他们看到了外公和江爷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身影,看到了外婆和奶奶在后方相互扶持的模样,看到了两对恋人之间跨越距离的思念,看到了四位老人之间深厚的战友情谊。
“你看这封信,”霖燕拿起一封外婆写于1958年的信,眼里满是感动,“外婆说,‘宏远同志的爱人身体不好,我时常去照顾她,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和宏远同志很般配’。这里说的,应该就是你奶奶吧?”
江裴晏凑过去看了看,点头道:“应该是,我奶奶当年身体确实不好,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提前离开了支边队伍。”他拿起一封爷爷的信,“你看,我爷爷这里也写了:‘晚晴同志时常照顾你奶奶,帮她洗衣做饭,这份情分,我记在心里’。”
原来,外婆和奶奶当年也是好朋友,她们在后方相互照顾,彼此扶持,而外公和江爷爷在前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这样深厚的情谊,却因为岁月的流逝和距离的阻隔,渐渐被淡忘,若不是这两只铜铃和这些旧信,恐怕这段往事就要永远尘封在时光里了。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给整个咖啡馆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咖啡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低声的交谈声、杯盘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霖燕和江裴晏。
直到肚子传来一阵轻微的抗议声,霖燕才猛然回过神,抬头看了看窗外,惊讶地说道:“天啊,都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