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认真想了一会儿。“哦,想起来了,诗里不是有一句,‘宽兮绰兮,猗重较兮’?那时我不懂什么是‘重较’,问你,你还给我画图了。”
“我怎么忘了。”章小北确实不记得了。李植还能记得他记不住的事情,让他有些意外。
他问李植:“那你现在还记得不,‘重较’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不记得呢?较,是古时车舆两侧的横木。因为两侧都有,所以叫重较。古人行车途中,若想要放松,就会靠在上面,那姿态是从容的,自得的。《淇奥》取此意象,是要形容君子的气度自若。”
“然后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章小北问。
“我现在搭在你身上,就忽然想到了这句话。猗重较兮。你就是我的重较。”
“想得美。”
章小北这下真的不太高兴了,肩头一沉,把李植的脚甩掉,自己顺势坐上沙发。
刚才坐地板,坐得屁股疼,现在一下子觉得好柔软。
昏暗的房间,屏幕的亮光让章小北有些迷失了空间感。他没注意到此刻的李植仍敞着双腿,而他等于坐到了那片私人领域的中央。
打了一会儿游戏,向后靠身的时候才发现,几乎就要躺到李植的怀里了。连忙准备站起来——
不想,李植的游戏角色恰在此时死去。一声夸张的叹息后,章小北感到腰间一紧。那人已从身后环住他,额头抵着他的脊背:“借点运气啰。”
章小北僵住不动。那个重量很轻,却让他无法忽视。李植的呼吸透过卫衣传来,呼的时候是温热的,吸的时候是微凉的。
章小北知道李植的直男本性,纵然这样亲密,也不过是男孩之间的百无禁忌,但还是要挖苦地问他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直的?这样喜欢我。”
“你很好闻啊。”
“衣服里都是灰尘吧?会得病的吧?”
“你传给我的病,我乐意得。”
“胡说什么呢?我有什么病。我只是说你不要吸灰尘了。”
“就是想吸。”李植的声音闷在章小北的衣料里,“我也没办法。”
“你有病。”
“没救了。”
“你说,怎么你一个直男老爷们,见了我怎么就变弯了?”章小北还是想取笑他。
“是啊,你一个弯子,见了我就直溜溜的。”
“有点意思。”
他们两个人,确实挺有意思的。
“好了。”
过了一会儿,李植放他走了。
章小北起身去喝了口水。看了看表,想起今天准备去健身房看阿波的,不知不觉就忘了。
马上八点了,现在收拾一下过去也还合适。
不过不知道怎么,他有些不太想去了。
“你喝水吗?”
“不喝。”
章小北记得茶几上的饮料瓶空了。但李植既然说了不喝,他也不去管他。
喝完水,章小北又坐了回去。李植已经坐正了,他便和李植并肩而座。肩膀与膝盖都轻轻相抵,有点轻松,有点无赖,有点“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的感觉。
“还自比什么美男子。”章小北忽然又想起方才的《淇奥》,笑着低声调侃道,“真是臭美。”
李植专注地盯着屏幕,没有应声。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章小北慢慢念着。
《淇奥》确实是一首赞美男子形象的诗歌,他们又都生长在淇水之滨。
李植的家门口也确实有一大片竹林,但是瑟瑟缩缩的,没有南方的竹林长得好。
“我只是想到了我们的‘奇遇’。”过了很久,李植才漫不经心地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