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是……千仞雪的生母。”
唐三震撼无言。生母?可那日武魂殿前,比比东看千仞雪的眼神,哪有半分温情?只有冰冷的厌恶与排斥。
“但如果是这样,为何比比东对千仞雪的态度如此……奇怪?”他想起那日千仞雪和比比东的对话,会有母亲恨自己的女儿吗?
唐昊迟疑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揭示一个惊世的秘密:“此事是武魂殿讳莫如深的一大丑闻,我也是偶然得知。比比东曾是千寻疾的弟子,但后来……千寻疾垂涎其美色与天赋,用了极其卑劣的手段……强要了她,还逼迫她生下他的孩子。”
唐三瞳孔骤缩:“那个孩子就是……”
“千仞雪。”唐昊颔首,“比比东痛恨千寻疾,当年我虽重创千寻疾,却并未取其性命。但不久后,他还是不治身亡。外界皆言是伤重而死,但恐怕……”他未尽之言,唐三已然明了。恐怕是比比东趁机杀死了重伤的千寻疾,夺取了教皇之位。而对于千仞雪,这个被迫生下的、时刻提醒着她那段不堪与屈辱过往的女儿,她如何能不恨?迁怒,或许都是轻的。
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山谷中只有瀑布遥远的轰鸣和风吹过蓝银草的细微声响。唐三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嘴唇微微颤抖,脑海中一片混乱。仇恨、怜惜、无奈、还有对那份炽热却仿佛瞬间坠入深渊的感情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唐昊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深深叹息一声。“我不会阻止你和那个女孩的事。”他的话让唐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但你要去见她,恐怕也不容易。她如今,应该在那长老殿中。”
“长老殿?”唐三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唐昊沉声道,“那是一个比教皇殿更神秘、更超然的地方。传说那里驻守着七位绝世供奉,估计每个人的魂力都在九十五级以上。他们地位极高,不受教皇直接调遣,只听从大供奉的指令,甚至……拥有罢免教皇的权力。”
武魂殿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多的巅峰强者?唐三心中震惊,但随即又觉得了然,若非有这等底蕴,武魂殿又如何能与两大帝国抗衡至今。
许久,唐昊打破了沉默,将一个古朴的盒子递给唐三:“你也是时候该回昊天宗了。替我将这个交给宗主,就说,是我唐昊……对不起昊天宗。”
唐三心情沉重地接过,打开盒盖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父亲,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爸爸,您……!”
那盒子里,赫然是两块流光溢彩、散发着磅礴能量的魂骨!气息与他同源,分明是从唐昊身上剥离下来!
“这两块魂骨,本就是宗门赐予我的。”唐昊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这是我如今,唯一能为宗门做的了。”他顿了顿,看向自己空荡的袖管和裤腿,“同时,我也将体内积压多年的旧伤与淤血,逼入了这一腿一臂之中。如今虽魂力倒退至七十五级,但总算……不必再日夜忍受那暗伤的折磨了。”
唐三心头巨痛,仿佛那断肢之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明白,父亲这是以自残和归还魂骨的方式,斩断过去,向宗门赎罪,也是为了更好地守护母亲。
唐昊接着拿出另一块魂骨,上面散发着柔和的生命力——蓝银皇右腿魂骨。
“小三,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魂骨,你把它吸收了吧。”
唐三心头一暖,接过那块与自己的蓝银皇气息隐隐呼应的魂骨。
吸收完毕后,他沉默半晌,看着那株在风中摇曳的蓝银草,一个念头疯狂滋长,他猛地抓住唐昊的手臂,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爸爸!如果……如果妈妈的蓝银草能重新修炼到十万年境界,是不是……就能复活?”
唐昊身躯一震,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痛楚与渴望,最终却化为苦涩的摇头:“理论上……或许可以。但那需要太久太久了,我……等不到了。”
“不!有可能!”唐三语气斩钉截铁,“我知道一个地方,能令植物百倍速度生长!”他想到了冰火两仪眼,那个他与“雪清河”曾共患难的奇异之地。
没有丝毫犹豫,唐三小心翼翼地用魂力包裹住那株蓝银皇,将其连同周围的土壤一起移出。他带着父亲,日夜兼程,再次来到了那片被毒阵笼罩的山谷。
冰火两仪眼旁,极寒与极热的能量交织,充斥着狂暴的天地元气。唐三寻了一处能量最为温和充沛的交界点,将母亲的蓝银皇郑重种下。但他随即担心这能量过于霸道,会损伤母亲脆弱的根本。
略一思索,他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蕴含着八角玄冰草与烈火杏娇疏药性的血液,一滴滴浇灌在蓝银草的根部。他的血液,早已与这两大仙草融合,蕴含着奇异的平衡力量,足以帮助阿银适应并吸收冰火两仪眼的能量。
做完这一切,他又迅速采集山谷内的药材,以自己的血液为药引,炼制了几瓶固本培元、调理暗伤的丹药,塞到唐昊手中:“爸爸,您就在这里安心守着妈妈。这些丹药对您的身体有好处。宗门……我一人去便可。”
唐昊看着儿子坚毅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株在冰火能量滋养下,似乎更加鲜亮了几分的蓝银皇,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独臂紧紧握住了那几瓶丹药。
唐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父亲和母亲的化身,将满心的复杂情愫——对父母的痛惜、对宗门责任的担当,以及那份在血海深仇下愈发显得沉重而禁忌的思念——尽数压入心底。
他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冰火两仪眼,向着那座隐于世外的宗门,向着那未知的责难与考验,独自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