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一次次地忍受我的坏脾气,我的无理取闹,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哭泣。
三天后,我接到谭小帆的电话,“对了,上次忘告诉你,我有了你的孩子,三个月了,你如果一个星期内不回来,我就打掉,不,现在只有四天的时间了。”
“孩子?”
我呆了呆,但那边已挂了电话。
谭小帆怀孕了,而且有三个月了?
那是我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有个孩子,一直以为,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我知道我可能活不了很久,有了孩子至少可以了却母亲的心愿。
我走到厨房里,张筱雨正在煎蛋,我向她跪了下来,“求求你,放了我吧。”
她呆了呆,“你是什么意思?你想离开我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敢看她的脸。
她突然就哭了:“不,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会死的,我不想一个人那么孤独地死去,我不想我死的时候,我看不到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死。我已经极度烦厌了这个字眼,我甩开了她就走。
是的,我要离开这个,离开这个愚昧的地方,与这个愚昧的只知道种田烧饭的女人。
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暴雨,我冲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我生活了好几个月的木房子,张筱雨那张哭泣而悲痛的脸,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那么模糊却又那么清晰。
5.
我又开始狂喝烂饮,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谭小帆公司的活儿,我根本不干,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来到这里,就会如此自甘堕落,或者,是谭小帆对我太好,她不应该对我这么好,她不知道越是这样她越会毁了我。
一时间,我发现自己比去疗养院之前更为茫然,而毫无方向,每次跟谭小帆睡过之后,内心是更大的虚空,我发现这种空前绝空的虚空感,原来是张筱雨带给我的。
每次谭小帆提起张筱雨的时候,我都叫她闭嘴。
我知道,这已经是一个内心无法触及的伤疤,我给予她一个致命的疤,只是没想到它会刻在我心里更深,为什么,我会那么贱,沉迷着这样的生活,我无法原谅自己,却没有勇气离开这个夜夜笙歌的城市,去跟张筱雨再次双栖双飞。
每次抱着那些衣不遮体的酒吧女调情的时候,我突然都会想起张筱雨那天把唯一的雨披给了,而自己却犯了严重的感冒,想着此刻张筱雨的肺炎是不是又犯了,是不是想咳嗽,以往怕吵到我她不敢大声地咳,现在,她终于可以大声地咳嗽,大口地喘息,然后疼痛的时候可以自由地满地打滚了,再也不用怕吵到我了。
想到这里,我就哭了,没有人知道我的悲伤,没有人知道我还爱着张筱雨,那些酒吧女以为我疯了,纷纷地远离我。
我想我真的是疯子,我的良心无时无刻受着薄情地谴责。我不能那样抛下张筱雨,但是,我还是抛弃了她。
两个月过后的某个早上,那天是清醒的,我发现谭小帆的肚子依旧平平坦坦,我大吼,“我的孩子呢?”
她大笑,“你怎么这么傻,你烟酒成瘾,又时常不行,我怎么可能会要孩子,我可不想生下个残废的。”
那一刻,我感到五脏俱焚,我伸手握起了拳手想要揍她,但是胃肠又一阵恶心。
当我趴在马桶上再一次呕出整滩整滩的血时,我知道,我的病情恶化了,原来离开了张筱雨,我什么都不是了,连完整的人都不是。
但是,我还能回去吗?每次想起我弃她而去的那个雨天,隔着雨珠她泪水模糊的脸,我的疼痛无法言喻。
若不是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碰到了疗养病里的一个病友,我可能今生再也见不到张筱雨了,当他告诉我她在急救室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张筱雨,我的张筱雨,戴着氧气罩的张筱雨,面无血色的张筱雨,或许是我的呼唤,才让她睁开眼,看了我最后一眼。
她喃喃地说,“你终于来了,你说过,我死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的,你还是来了。”
“不,你还没有陪你看大海啊,你不能走……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筱雨,我要你陪着度过余生,我们谁也不放弃谁……”
在我的痛苦流涕下,张筱雨已经闭上了眼睛,永远的,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而有两滴泪。
我久久地把她抱在怀里,我知道,很快,我就会跟她在一起,永远的,不渝的,幸福的一起。
我知道自己活不过两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