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林晟:?
盛景行:……
盛景行撇开脸,不想去面对林晟复杂的眼神。
坏了,我在说什么啊!他不会以为我偷看他洗澡了吧,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啊啊啊啊都怪这个破酒店!
“咳,我过会儿洗。”他佯装淡定地提起笔,这会儿心里已经抓狂地想要立刻就地给自己埋了。
林晟看着落地窗前那人僵硬的身影,轻笑了一声:“行。我出去转一圈,你随意。”
盛景行没有回话,只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知道了,催林晟快走。
平时嘴快得很,没想到这么容易害羞。
林晟觉得这个小男孩还挺有意思,其实并不像他最常表现出的那副面具一样轻佻肆意吧。他随手抓起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离开了房间。
林晟一直觉得大理是个很适合旅居的城市,这里海拔2000米左右,苍山洱海,春来冬往,荡涤诸多庸扰。
晚风凉意深重,林晟随意走在滨海大道的步道上,手揣在兜里,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紧攥的物件。
那是一块精致的刺绣布圆盘,与其他六块相同的圆盘一起,刺在他阿妈的羊毛披肩上,本该环绕着肩头的两块大圆盘,谓之“披星戴月”。可他的阿妈和茨姆走后,再无人披上这块披肩。
林晟这趟出来前,独自在收纳和茨姆物件的老屋里坐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金色的余辉打在那块黑白双色的羊毛披肩上,他才起身。犹豫许久,拆下一块象征七星的小圆盘,小心放入口袋,踏上了那条和茨姆走了无数趟的归家路。
林晟停在了一处小小的观景区,面朝洱海,任由带着湿气的风裹挟他的发尾和衣襟。
今晚的月色很淡,朦胧地透过云层,在湖面上晕开,随着几道卷起的水波荡漾。远处,模糊的山影融入无垠深邃的夜幕,寂静空明。
这样的景象是干净的。
干净得让人不由自主的区抛开一切杂念,归于山水之间。
但是林晟做不到。
他双手搭在冰凉的石栏上,呼出一口气。
他始终没有办法与死亡和解。
林晟可以坦然地接受自己的伤病,甚至提到自己将来的归宿与死亡都是云淡风轻,但他没办法面对那个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所有人都在安慰他,他已经做到最好了,只是奇迹没有降临而已。连患者的家属都红着眼眶前来感谢他,让他们见到了彼此的最后一面。
可是林晟自己却无法释然。
人于意外和死亡面前,是何其之渺小。
林晟站了一会儿,将多余的情绪全都散去,才转身准备往回走。
他走到酒店的对面,正准备过马路,又收回了那只已经迈出去的脚。
明亮的灯光下,他们房间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盛景行应该是趁他出门溜去洗了个澡,头发似乎还没吹干,湿漉漉地搭在他的脑门上。画架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了少年的脸和白皙修长的脖颈。
林晟看着这人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没有刻意勾起的嘴角,也没有故作张扬的伪装,却在眼睛里迸发出熠熠神采,那是名为热爱的目光。
不知道他画送我的那幅画时,是不是也是这个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