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绣心安排皓月和玉钗住在一起,还不怀好意的“安慰”她:“和玉钗一起住只是暂时的,等你得了大爷的宠爱,就能有自己的屋子了,到时候还要拨几个丫鬟伺候你呢。”她目光在皓月脸上梭巡,像在欣赏一件即将被送去猛兽囚笼中的祭品。
皓月垂下眼睑,掩盖住眸底翻涌的厌恶。她一言不发,没有多看董绣心一眼,紧了紧肩膀上的包袱,玉钗领着她朝那间位于下房角落的小屋走去。步伐不紧不慢,只有一种不愿与此地再多沾染一分的憎恶。
董绣心的笑意僵在脸上,一股被无视的愠怒猛地窜起,她提高了嗓门:“这还没抬举上去呢,就敢给我摆脸子了?真当自己飞上枝头了?”这尖锐的声音被皓月抛在身后,充耳不闻。
推开那扇小木门,屋子狭小,陈设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凳。刚踏进这里,皓月紧绷的后背松弛了一分,尽管这只是从一个令人窒息的牢笼踏进另一个压抑的方寸之地。
玉钗点亮屋里的烛火,昏黄的灯火跳跃起来,勉强驱散了一隅黑暗。皓月放下包袱,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干涩:“他回来这些时日,你们在他眼皮子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一问,玉钗先是一怔,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唰滚落。她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压抑的抽泣,仿佛释放了积压在心底的恐惧和紧张。
“你不知道。。。。。。大爷回来之后,我们几个。。。。。。没有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她嘴唇哆嗦着:“尤其是。。。。。。翠织姐姐被她。。。。。。”指了指董绣心卧房的方向,哭道:“送去给大爷之后,我们就更害怕了。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生怕哪天。。。。。。我们就像翠织姐姐那样。。。。。。莫名其妙就被毁了一辈子。”
她哭得泪眼朦胧:“我夜夜都做噩梦。。。。。。梦见也被大奶奶送给大爷,大爷那副模样,谁看了不害怕。。。。。。”呜咽声在狭小的空间回荡。
门外有人轻轻推门,是红绣,她看了一眼屋内,对外面说了一句:“不是皓月,是玉钗在哭。”说完挤了进来,银簪也跟着进来,还向后招手:“翠织姐姐,快来啊。”
翠织犹犹豫豫也跟着进来了,从前对皓月的傲慢和敌意完全烟消云散,双眼无神,没有丝毫光亮,整个人像具行尸走肉一般。她坐在玉钗的床边,喃喃说道:“她就是个畜生,早晚有一天,我们都要被她一起拉进火坑,上一个是我,这一次是皓月,下一个呢?该轮到谁了呢?”翠织把红绣银簪玉钗三人一个个看过来,三个人都满心恐惧。
在对上了皓月的眼睛,翠织想到从前在她面前总是争着做董绣心面前第一人,她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从前真是瞎了眼,一腔忠诚全他妈喂了狗!”许是动作太大,牵动了某处伤口,翠织“嘶”的一声发出痛鸣。
玉钗赶紧起身从柜子里找出金创药:“翠织姐姐,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又裂了?快解开衣服,我给你上药。”
翠织一把抹掉快要掉出来的眼泪,狠狠扒下自己的领口,扯开衣襟,中衣的带子也被粗暴的拉开。
昏暗的油灯下,皓月惊恐的看着翠织单薄的身体,她从脖颈到锁骨,再到胸口,腰腹,到处都是伤痕,深紫色的齿痕,边缘带着溃烂的暗红,青紫肿胀的掐痕,有的伤口还隐隐渗着血丝和黄水。
屋子里就像有一把寒光凛冽的利剑悬在她们头顶,五个人除了皓月,四个都是为奴为婢多年,伺候主子,挨打受骂是常事,可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的感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肉,被两个禽兽不如的主子掌控。这身不由己,任人宰割的滋味,足以让人崩溃。
玉钗用棉花给翠织细细的上药,屋里没有声响,翠织一声不吭。银簪往日总是喜欢学翠织的说话行事,此刻缩在翠织身边,看着她的伤口止不住的惊颤。红绣一脸木然,眼神空洞,只会反反复复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我们往后怎么办?大奶奶写信回娘家,说想和离。太太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有个和离的女儿说出去不好听,让她认命在李家好好待着。”
一片压抑和啜泣中,皓月盯着翠织的伤口,烛火在她眼中跳动,眼里不再有恐惧,变成了一种燃烧的坚毅。她突然一反常态,不再是往日的沉默寡言,斩钉截铁的力度穿透了屋里的哭泣声:“哭有什么用?能把那两个禽兽哭死吗?”
屋里安静下来,几双泪眼惊愕的看向她。
银簪怯怯的问道:“我们不过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一条命掐在主子手里,我们还能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皓月目光锐利:“他们不拿我们当人看,我们就也不把他们当人。董绣心暂且不提,李景宏才是咱们身边最危险的恶鬼,对付牲口恶鬼,还用得着讲什么主仆尊卑吗?”
眼前的皓月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她们完全不认识的陌生模样,以往她的眼睛总是带着愁苦和无望,现在却燃着能烧尽一切的火焰。只有皓月心里清楚,现在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翠织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急切的问道:“你。。。。。。你有办法?”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有时间,让他不能再祸害人。”皓月声音压低:“这样我们才能有喘息之机,才好细细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