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上中天。
陆淮序是生是死全看今夜,宋时窈如何能睡着,静坐在桌前,翻出那本无名书册,指尖一点点摩挲过上面的文字,是她亲手誊抄的笔迹,却是他所有的文章诗作。
这本册子的内容,无人知晓,甚至是贴身侍候她的春桃。
月色倾洒入窗,她脑海中已被陆淮序的身影填满,人前光风霁月清冷自持的他,人后玩笑嬉闹吵架斗嘴的他,所有的身影,都是他,只是陆淮序而已。
这一夜,国公府的灯盏彻夜长明,宋府的宋时窈忧心难眠。
无人好睡,清远侯府亦然。
“侯爷已按照您的吩咐……”
一侍卫黑衣蒙面,半跪禀告,可还不等话说完,魏然就抬脚朝他的心窝处踹了一脚。
侍卫闷哼一声倒地,但又很快爬起来恢复原来的姿势,沉默低首。
魏然已是气极,灯烛忽闪明灭映在那双桃花目中,翻涌出滔天怒火。
“本侯是怎么同你说的全忘了吗,你怎么敢对宋时窈动手?!今日你该庆幸未伤到她分毫,不然你以为现在还能在这与本侯说话吗?”
那侍卫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辩驳:“属下知错,甘愿领罚。”
“罚?自然要罚你!你不顾命令,擅自妄为,必定当罚!”
魏然厉声斥责,衣袖一甩背过身去,微微阖眸,宋时窈的音容便现于眼前。
她一心只盯着陆淮序,眼中再容不下旁人,若没记错,宋时窈今日所穿是她最喜欢的一身衣裙,平日爱惜得生怕沾上一丝污迹。
可今天,陆淮序的血染了她一身,那裙子早已不像样子,再穿不得,但她一点都没有顾及地将人带上自己的马车,满心满眼里只有那一人。
真是,可笑。
魏然半晌才压住自己心中的火,背身低问:“说罢,为何本侯让你去刺陆淮序,你却反过头来要伤宋时窈,本侯早就对你们所有人耳提面命过,不可伤她分毫,为何不听?!”
侍卫有片刻犹豫,觉得这话不该现在说出来,但魏然责问至此,他只能如实回答:“侯爷,属下之前探过陆淮序的底子,其自幼随陆国公习武,武功并不在属下之下,若是正面对上,恐是要误了侯爷的嘱托,这才出此下策。”
佯装刺宋时窈,实则是为了让陆淮序关心则乱,危急间来不及闪躲只能以身挡剑。事罢,陆淮序负伤无力追赶,宋时窈又是个闺阁女子早就吓破了胆,如此便可轻松逃离,功成身退。
计策是个好计策,陆淮序的心思举动被他预料得一清二楚。
魏然听罢反笑出声来,几近痴狂,笑声穿透院中内外,藏着野心与不甘。
好啊,好一个陆淮序!
片刻之后,喉间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中滑过极深的狠意,回首低身,抬手拍了拍侍卫的肩,似是语重心长的嘱托:“我对这些小打小闹不感兴趣了,给那边传个信,可以动手了。这次,别再出差错。”
在魏然的手搭上来时,侍卫身体几不可察地有一瞬颤抖,又很快压下去。
“是,属下遵命,定不负侯爷所托!”
*
夜色如墨,后半夜阴云四起,瞧不见星子的踪迹。
宋时窈点了一盏孤灯,漫漫长夜,终究难眠,与他有关的一切不受控制地被忆起,或吵或闹的曾经,以及她前世死前那声撕心裂肺的“窈窈”。
上辈子,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岁月中,他又如何了呢?
他前世回来得没有这样早,自定州到京城时,魏然与她婚事已定,三书六礼的流程只剩亲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