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哥看她这副可怜的模样,晓得她是看清了,似笑非笑,捏着嗓子道:“反抗的结果就是去里头不见天日,你识趣些,自个儿过来,我带你去享福,你的夫君将你典给了个好人家嘞。”
姚蝶玉说不出话,眼泪倒是一行一行流下来,如今她就像在噩梦里一样,口舌冰冷,所有的声音困在了喉咙里,胸口发紧非常,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人,明明想要逃离,但手肘膝盖被钉了钉子,根本动弹不得。
芝麻哥一步一步只管靠近,哪会怜爱手无寸铁的姚蝶玉,他满脸褶子到了她的跟前,把蹲坐在地上的人当成个物件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正想说些浑话,银刀斜刺里来,将他扑倒在地。
银刀躲在寺堂里睡了一夜,精神饱满,姚蝶玉被痛击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声响,没有人声,以为是什么野狗弄出来的动静,继续等了一会儿,觉着不对劲,什么野狗非得在这个时候弄出动静来,定是寺庙里头进了人,没准是公子心尖上的人嘞。
公子说了,能不能引蛇出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引蛇出来的诱饵必须毫发未损,他越想越害怕,不管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败露了计划,循着那道声响,来到了后院,也就是枯井所在的位置。
一到后院,看到姚蝶玉瘫软在地上,珠泪盈眶,独自面对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他心头的那股火就窜到脑袋上来了,把自个儿的身体当成了冲车,一下就将人撞倒在地了。
“你个狗娘养的!”银刀跨坐在芝麻哥的身上,奋臂击之打之,几个拳头下去,身下的人的鼻内口角就流红有血,把腔子里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
他家公子要的是毫发不损,而现在人损了好几处地方,他以死谢罪都不能行了。
忽的被撞到,芝麻哥的脑袋正着地,眼内天旋地转的,意识短暂迷糊了一下,被打了好几下才挣扎反抗,可晚了一步,外边等待的人听见里头闹出的动静,已经冲了进来,当先进来的是晏鹤京。
姚蝶玉强忍着泪水,视线越过面前扭打成一块的人,看向晏鹤京。
他穿着她亲手缝制的官服,面容肃然而来,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穿官服的大人,看那官服的样式,应该是宁国府的知府了。
寻常百姓,看到穿官服的人,两腿且是发颤走不动道儿,这会儿姚蝶玉见了官,不知力气是从哪儿来的,从地上撑起来后,雀儿投怀一样跑向了晏鹤京:“晏、晏大人……”
跑得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险些跌倒。
晏鹤京早一步跑了过去,很快就接住了她:“没事了,没事了。”
姚蝶玉吓坏了,粉颈低着,脸靠住晏鹤京的胸口,呜咽流泪,哭得哀哀欲绝,不能一语。
怀中人身子发凉,晏鹤京心也凉了许多,他眼尖,眼珠子一转,便看到靠在怀里的脑袋,后脑有击打之伤,指尖将头发拨了拨,只见头皮泛红,有流红之意,见了这情形,他面上什么神色都没了,眼底的寒意浓浓,注视芝麻哥良久。
那日芝麻哥用不雅的目光打量姚蝶玉湿透的身子时,他便想将他的双目热突突挖取下来,而今日,厌恶叠着愤怒,他根本不想留人一命,没有让银刀停下。
银刀知意了,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二爷,这、这再打下去,得出人命啊。”冯绪陪着小心在晏鹤京身边站着,他倒不是心疼地上受打的人,只是在他的地方出了人命,还是晏家人闹出的人命,他不好向上边交代。
冯绪是宁国府的知府,四十出头,做官做得畏畏缩缩的,这也是晏鹤京当初为何选择来宁国府宣城的原因之一,是个好拿捏的人。
晏鹤京本没想为难他,只是他现在心情不美,让银刀住手之后,他对他没有一点好脸色,转过头道:“这个案件,要上报刑部。”
只有上报刑部,他才有资格去审查此次的案件,这会让许多人的乌纱帽掉到地上,但他管不得这么多。
“这、这只是一桩小案件,何必要、要上报刑部?”冯绪一听,急得跳脚,“把那些人全抓起来审问,再按律定罪就……”
“小案件?”晏鹤京冷笑,语气泠泠有林下风气,让人听着打了个寒颤,“那我在这儿杀个人的话,是大案件了吧?”
第77章
姚蝶玉投进晏鹤京怀里,嗅着清新的气息,没多久便合上眼,去找周公谈心了。
在昏睡以前,她强打精神,说了一句井里有死尸。
晏鹤京本是有气要发,感到怀里的人慢慢往下滑落,低眼看去,竟是晕过去了,他的气散了些,将人打抱起来,冷冷淡淡瞥了冯绪一眼,压低声音道:“不报刑部,你连命都保不住。”
事发在宣城,而他在九江为理,无权干预别的辖区的行政事务,想要跨辖区查案,需得先上报按察使,按察使会转呈至南直隶布政使司,最后一层一层,转呈至京城刑部去,经司法批准之后,他才能跨辖区查案,与其它知府共同办案。
这是一麻烦事儿,比查案还麻烦。
冯绪其实也想明白了,能让晏家的二爷隐姓埋名跑到这儿来查案的案子定然不是小案件,既亲身来,自也要亲自查到底,这次自己是碰到硬石子儿了,那句“连命都保不住”不是良言提醒,而是直截了当威胁上了。
冯绪冷汗狂流,只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