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道:“我随身的钱银虽然不多,但是可以全都给你。”
玉微澜摇头叹气:“银钱这种东西虽然多多益善,但我目前并不需要那么多。”
少年又想了想再道:“不瞒姑娘,在下乃是八派联盟中武当派的掌门大弟子李琅轩,此行乃是为了前去铲除为恶多年的邀月教教主。只要等我此番顺利上山铲除了那邀月教主,便报知师门和八派,到时候必有重谢给姑娘。”
想不到他便是近来武林中大热的人物李琅轩,传说他天资聪颖根骨极佳,乃是武当掌门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八派中同辈人的楷模和领袖人物。传说他一出江湖便令前来挑战的西域狂客铩羽而归,又斩了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鳄龟双煞,还一人一骑歼灭欺男霸女的黑风寨,还……
总之眼前这位小哥出来江湖还没几年,关于他的传说却多得玉微澜都快两只手数不过来。
可惜,他却是为了铲除自己而来。
玉微澜眼珠转了转,对着眼前已经有过丰富铲妖除魔经历,却看不出一丝杀气笑得极为和善的少年侠士道:“小哥你真有诚意的话,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说完,她望向夜色中的少年仔细打量,银白色月光披洒在他身上,虽然模糊了轮廓却仍能辨出他的眉宇轩然和身姿挺拔。她歪了下脑袋,想起江湖上关于他风仪的传闻:他对敌之时继承了武当派掌门的嫉恶如仇,对待己方却让人有温风如酒之感,可以想见未来的江湖上又多了一名洒脱磊落的侠客。
这般从出身到性格行事都仿佛一路光明的少年,让她有了一丝羡慕的感觉。虽然刚才只是她心血**的一个提议,此时却忽然觉得也许可行。她很想看看当被阴暗淹没的时候,眼前的少年是否还能保有那份明朗的稚子之心。
“姑娘真爱开玩笑。”李琅轩愣了愣,失笑,“这样的话还是等你及笄再说吧。”
他因为他自己年纪就很大吗?如果记得不错,他今年也才不过十七岁好么。
玉微澜偷偷翻了下白眼,又一个念头已经闪现脑中:“那么换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赌?”李琅轩显然没想到眼前这女孩鬼主意这么多,却意外地没有厌烦,反而觉得十分有趣,那里头掺杂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哪怕对着青梅竹马的苏师妹都不曾有过的奇特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格外有耐心地等着这女孩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玉微澜望着他毫无戒心的笑脸,嘴角也露出个邪气的笑,只是隐没在了夜色中:“我们就赌一赌你肯定杀不了邀月教主,就算上了歌月山见到本人,你也杀不了。”
“至于,赌注么……”她拖长的音调,“我也不求你以身相许了。若是你输了的话,就保护我十年如何?”说着她便盯住了他看。
不知为何,听到女孩巧笑倩兮地说“不求你以身相许了”,李琅轩应该松口气的心里,反而升起一阵隐隐的失落。这种陌生的失落感,令他无暇细思,便答应了下来:“好,我等江湖人士本就有责任保护弱小,十年便十年。不知姑娘芳名?”
“够干脆!”玉微澜欣赏地击掌,“听好了,我姓玉,名微澜。”
李琅轩望着她在皎洁月光下俏皮的笑容和带着灵气的慧黠双眼,略略失了下神。
只是在十年之间保护一下而已,他大可以回去继续过自己的日子,等她送信求助的时候再过去帮一下。不过想来这一向太平的歌月镇,也不会发生什么必须武林人士出手保护的事情,那邀月教虽然为非作歹祸害武林,却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对于近边的地区从未有过骚扰行为。
就算真要保护十年,兴许她也并不会有唤自己前来保护的一日吧。但是这么一想,他却更有些失落了。
他努力忽视这种奇怪的情绪,说道:“在下都已经答应姑娘的赌约了,还请告知上山的方法。”
玉微澜奸计得逞一半,却一边伸手掩住嘴的笑,一边指着自己的肚子:“小哥,你不觉得你我都还未用饭,似乎应该先休整一下吧?”
待李琅玉大出血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请她吃过一顿无比丰盛豪华的晚餐后,她却打着饱嗝,哈欠连天懒洋洋道:“小哥,都快二更天了,你不觉得现在时候不早,应该先好好睡一觉再出发吗?说起来,这镇上最好的客栈里那天字号房我都还没体验过呢……”
然后如玉微澜看过的话本里一般,客栈的天字号房还真的只剩一间——虽然那是因为歌月镇太小,客栈一共就只准备了一间天字号房。然而同样因为镇子太小,客栈都没什么住客,李琅轩小哥闷不吭声地去住了地字号房。
不过虽然觉得自己拿错了话本,但在此期间玉微澜已经套出了李琅轩其实是以游历的名义,瞒着师门独自摸来邀月教总坛,打算潜进去绞杀邀月教主的。所谓年少气盛少年轻狂,大约便是如他这般吧。
幸好遇见的是心慈手软、功力在和稀泥阶段的她,若是之前那几任狂霸酷拽的邀月教主,只怕这位小哥此番是有去无回,八派联盟要痛失英才了。
翌日,神清气爽的玉微澜便神气地坐在了李琅轩的马上,问了许多遍:“小哥,你真的不上来?这么用轻功牵着马走十里路,就算你很厉害,我看着也累啊。千万别客气!”
不知是因为走得太热,还是朝阳照在李琅轩脸上的关系,他两颊微微泛红地又重复回答了遍:“男女授受不亲……”
“迂腐,你们江湖人不是都爱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玉微澜不以为然地甩甩手,不就是一起骑个马嘛。
李琅轩见她如此洒脱,不由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那么点迂腐了,于是一哂:“那若有失礼之处,还要请姑娘海涵。”
下一刻,他便身姿矫健地一个翻身,已稳稳坐在玉微澜身后的马背上,将手中缰绳一抖便策马奔驰。
对男女之事其实一知半解的玉微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坐在自己身后伸手抓着前方缰绳的李琅轩如此一来,便好像将自己环抱在了怀中一般。这姿势确实有些……别扭,难怪身后之人虽然策着马,却明显身体十分僵硬,似乎怕碰触到自己一般,但马儿飞驰之间怎么可能不发生一点肢体接触?
但这是她硬要人家上马一起走的,她也不好再喊人家下去。就这么别扭了好一会儿,感受到身后人的体温越来越升高,她忍不住脸红了,胡乱叫道:“策马奔腾这种感觉真好,让我也来试试!”说罢,她不由分说将马缰从身后人手中抢过,便自己策马向前。
可想而知,平日里都在歌月山上生活的玉微澜,虽然有个狂霸酷炫的邀月教主身份,却从未好好骑过马,此刻自然手忙脚乱了起来。
直到身后传来李琅轩清朗的笑声,而后一双手替她接下那不听话的缰绳,安抚了那匹开始暴躁起来的马。玉微澜觉着臊得慌,居然在一心要干掉自己的八派弟子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不由将头埋在自己胸前。
此举却更逗笑了李琅轩,暂时忘记了方才尴尬却火热的身体反应,还有剧烈跳动的心。犹不知玉微澜真实身份的他,甚至在心里暗暗觉得也许“以身相许”给这样有趣的小姑娘,也是件不错的事,至少以后的生活不会太乏味。
他们在歌月山下停住,李琅轩放开马后,便转身望向玉微澜,开口的第一句却不是问路,而是:“你几时及笄?”
“啊?”正在暗戳戳打着自己小算盘的玉微澜,十分莫名地扭头看李琅轩,仍是答道,“差不多再过两月吧。”
“嗯。”李琅轩点头,暗暗记下。本朝女子十五及笄,及笄之后便能许配人家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