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夜下军帐
远在千里之外的莸花是在雷骜大捷后当日晚上清醒的,她被捂在被子里,像只蚕宝宝,想动还动不了。
看着这熟悉的军帐的颜色,她知道自己没在雪地里冻死,叹息一声,觉得脑子有些糊涂,是以又睡了回去。
捷后,雷骜将行军线往前推进了不少,虽然对阵陈桀逃脱,但以陈桀余下兵力,已不足为惧。
整顿了军纪,肃清残兵,清理了修罗战场,三天鏖战终得以喘息,军中伙房已安排好筵席慰劳众将,但雷骜却破天荒要了一桶热水沐浴更衣。
他也不知怎么的,此番奇袭陈桀方面,本可以坐镇后方,但他却不顾众将劝阻亲自上阵,有大将军领兵上阵,陈桀方面自是**,只不过雷骜也是杀红了眼,手里的长枪不知刺穿了多少魂魄,血染一身,长枪浴血过于滑腻,险些脱手,等收兵之时,他的身后已堆满尸骸。
硝烟四起的河岸,众人只看见从地狱而来的使者。
等木桶里的水变成一汪粉红色,他又出了浴房,走到营帐外,烧水的伙夫见他赤着上身而来,也是一愣,雷骜径自兑了热水,抹了胰子,侍官上前给他搓背,“将军,您这伤……”
“不打紧。”健硕的男人搓洗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头发,侍官却已经去请军医了。
雷骜用温水将自己从头兜脚冲洗五遍,等身上完全没有血气,才裹了帕子更衣。仁平这时已经来了,见他背上被砍伤的刀痕,“将军,这伤口最忌沾水……”
“无碍,你上药即是。”
仁平撇撇嘴,也不好再做规劝,一边给男人上药,一边心想:这种时候就该南木先生来才行,将军一准听先生的。
往昔雷骜也不是什么爱干净的男人,他在西北荒漠十天半个月洗不上一次热水澡,与弟兄们也是互闻臭气,但也不知怎么的,这军中自从来了一个女军医,大伙纷纷爱干净起来,生怕熏着她。
仁平又想,此番大捷后,只要击溃陈桀余部,就可收番,期间正好让雷骜可以养伤。这男人要是不洗个热水澡,身上的味道只怕会馊吧……
仁平一想到南木先生皱鼻的模样,情不自禁低笑。
雷骜紧着面容,等仁平上完药给他裹好纱布,穿上里衣,又穿上绵软的外袍子,就要步行回营。这时有人来请,说是晚上已杀好牛羊,请大将军务必出席。
雷骜点头应着,过肩的黑发一缕一缕披散,因气温不高,有些梳而不化的不羁。
正好仁平要去给莸花把脉,便同雷骜一道回了大将军帐。
掀了营帐,里头热气盈盈,**微微凸起一块,睡着脸色苍白的女人。仁平熟练的给莸花换上新的冷帕子,又把了脉搏,期间雷骜一直站在火炉边上烘手,装作漫不经心。
仁平将莸花的细腕子放回被窝里,朝雷骜道:“回禀将军,先生的高热已退,再服三剂汤药就会见好。”
雷骜“嗯”了一声,仁平收拾了药箱出去,他才回望**沉睡的女子。
莸花昏睡间只听有人在耳边絮语,缓缓睁开眼皮,一人披头散发坐在炉子前,挡住了一半红光。
雷骜扭头看她,见她专心,心头似有乍喜,但嘴唇却纹丝不动。
莸花高烧后脸色惨白,可那双黑眸却亮的似要滴出水来,她那起皮的嘴唇微微掀动,似在说什么。
雷骜静看须臾,忽然起身去桌案上倒了一杯茶水,但那茶水是冷的,他又端到火炉前将炉上未烧开的热水倒进碗里,将杯子放入碗中,如是温了茶水,才走到床前,扶起莸花放在自己腿上,喂莸花喝下。
只这一杯自是不够的,雷骜伺候她喝完,又温了一杯给她,这回她只喝了半杯就不喝了,他将杯子放在床头,左右找不到帕子给她擦嘴,只好用自己袖子在她湿润的嘴角印了印。
又将她放回枕头上,掖好被子,才要起身,外袍却被被子里探出的那只手拽住。男人将视线下移,仍是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