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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小耗子(第2页)

王冰看一眼布袋里白花花的银元,对小老鼠说:“你不算个坏人,起码比那些汉奸走狗地痞无赖好多了,往后别再干偷鸡摸狗的事,给人打个零工干点儿杂活,挣口饭吃没问题吧?”说着把十九块银元拿出来,交给连城,对小老鼠说,“这位就是车主,他要拿钱赎车。”小老鼠抬眼看看连城,连忙鞠躬,说道:“对不起这位爷,我真以为是汉奸的车,要知道是你这样好人,说啥也……”王冰说道:“不用叫爷,愿叫就叫声大哥,我姓王。”小老鼠问:“王大哥是哪村的?”杨子千一瞪眼:“咋啦?还想扔石头报复?”小老鼠忙说:“哪里哪里,我、我是觉得哥是好人,随便问问。”王冰从衣兜里掏出两块大洋,对小老鼠说:“一码归一码,那十九块大洋是赎车的钱,这两块大洋是我自己的,给你买点儿粮食吃,置办一身棉衣,一晃天就冷了,要注意冷暖。”小老鼠吃惊地看着王冰,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不、不敢不敢……”王冰说:“这是真心给你的,别嫌少,拿着。”把手伸到他跟前。小老鼠目光呆滞,慢慢地双手接过大洋。

王冰三人转身要走,忽听背后扑通声响,回头一看,小老鼠手捧银元双膝跪地,眼泪哗哗流淌。三人转回身,王冰惊奇地瞪大眼:“你、你这是怎么……”小老鼠哽咽道:“流浪……六年了……没有谁把我……当人看……今天我做了错事……大哥没有打我……没把我送去坐牢……还给我钱……怕我饿着冻着……”王冰扶起他来,说道:“别哭了。你老家是哪儿?”小老鼠抽啜道:“我是热河人,1933年日本鬼子侵占热河,我们全家八口……被鬼子……炸死……我一个人随着逃难人群……逃进关内……漫无目的,来到威海卫,又到了桥头集……我离开热河十四岁,现在也二十岁了……”

王冰拍拍他的肩:“兄弟,日本鬼子是我们的仇人,我们的目标就是赶走日本侵略者,恢复我们的家园。从今往后,只要不给日本人做事,积极反日抗日,你就是好兄弟,在桥头一带,有什么难处,可以去墩前村找我,王冰,你的大哥。”小老鼠拱手说:“好的大哥,我跟日本鬼子有血海深仇!我一定听大哥的话。”王冰嗯了一声,又说:“对了,打了半天交道,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小老鼠露一丝笑意,说:“我姓牛,名豪义,因为个子小,都叫我小耗子,习惯了也挺好,听老人说叫狗剩子小耗子这样的名好养长命,几位哥喊我小耗子就行。”杨子千看连城一眼,扑哧一笑:“看来真是有缘,咱们叫的绰号跟他自己说的是一回事。”王冰一拍他肩膀:“好,小耗子兄弟,告辞了。”三人转身离去。

汪疃那边,自打上回和杨子千相见,毕云心里时不时想起杨子千那些话———说共产党才是真正抗日———久久难以平静。后来郑维屏召开了汪疃会议,将抗日联军变为了抗八联军,将枪口转向共产党八路军,毕云更是义愤填膺。一日,郑维屏带着商立旦等人前往武术队,观看兵士练武,一时心血**,让商立旦跟武术队官兵比武,检验一下练武成效。毕云以为只是走过场而已,随便派两个水平一般的兵士出场,结果大败。商立旦得意扬扬,对郑维屏说:“司令,我现在有战胜对手的秘招。”郑维屏感到有趣,说道:“是吗?商队长有何妙招,不妨跟武术队兄弟们交流一下。”商立旦微微一笑,突然对身前站立成排的武术队员大叫:“打败对手的秘招就是把对手视为共产党,一定要消灭他们!”队员们听了都惊愣愣的。郑维屏则哈哈大笑,直呼:“好主意,好主意!毕教官,这个秘招你们都要学,练武术首先要练精神,消灭共产党,就是我们武术队的训练精神!啊哈哈哈哈。”

毕云心中顿时蹿起怒火,他咬牙切齿,强装平静道:“是吗?这秘招这么管用,我倒想跟商队长试试如何?”郑维屏一愣,说:“啊,试试,试试,可以切磋切磋,啊哈哈。”商立旦心中隐隐感觉到毕云的意图,却又不得不出手迎战。结果交手三个回合,毕云瞅准机会,使出自己苦练的绝招“蛟龙出水”,一个旱地拔葱飞将起来,两拳合击商立旦左右太阳穴,吓得商立旦慌忙出手解招。岂知毕云此招乃一招二用,见对方两手向上前胸打开,右腿屈膝使出“铁犁耕地”招式,狠力撞向那厮胸口。商立旦一声惨叫,双手抱腹仰面倒下,口喷鲜血当即昏迷。郑维屏大惊,上前一步瞪着毕云:“你、你……”毕云平静道:“我只是用上了商队长教授的秘招,果然好用。”郑维屏无言以对,气得狠狠盯毕云一眼,指挥抢救商立旦。

最终商立旦没有毙命,养了一个多月方才下床,再也无颜去武术队。而毕云日子也不好过,被郑维屏以过失伤人之名关一个月禁闭,由副教练带队训练。一个月禁闭期满,毕云面向东方,默默念道:“王兄杨兄,咱们并肩抗日的日子不远了!”

正如毕云所想,王冰和杨子千正奔波于抗日之路。身为威海特委之军事委员,王冰按照组织决定,积极筹备建立抗日武装,与日伪展开正面战斗。这日他和杨子千一起去邻近的草庙子,找林福商谈筹建抗日武装之事。林福是草庙子蒋家庄人,其家境贫困,以打短工为生,有一手剃头手艺,闲时也赶集剃头。1937年“七七事变”后,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这一带为党做事。

二人到了蒋家庄,打听村人,在村头山冈地找到锄地的林福。林福跟王冰早就相识,自是寒暄一番,看到杨子千时却有些惊愣,只觉得不可相信,眼睛一眨一眨盯着看。杨子千一笑:“林大哥可好,那晚沟于家相遇,不想今日重逢。”林福惊喜万分,上前扳住杨子千双肩,叫道:“救命恩人!”他双腿一弯就要跪下。杨子千和王冰赶忙伸手拽住。杨子千说:“大哥不必如此,那样的事谁能帮上都会出手,何况你在凤林集还冒死救过我。”王冰也说:“杨兄也是为党做事,咱们党的同志不兴下跪。”林福眼中闪着泪花,说:“我倒觉得咱们的同志可以跪,日伪军汉奸走狗死也不跪!”王冰拍拍他的肩:“好了,咱们说正事。”三人在地头田埂坐下,商谈起发展抗日武装之事。

一晃天近晌午,王冰说还要去里口区找副区长刘文华,他是西字城人,参加过天福山起义,党内老同志,想听听他的意见。林福想了想说,要去里口区,那就顺道去趟大夼村吧,曹芳春和她父亲曹云早,都是咱们的人,曹芳春的叔父曹云章就是早年的中共文登县委书记,胶东特委领导人之一,领导“一一四”暴动英勇牺牲,一家人都为党工作,应当听听他们的看法。王冰觉得有道理,同意去一趟大夼村。

林福邀请二人去家里坐坐,做顿饭吃。王冰说不去吧,你家里平日人少,一下去几个人,容易惹人注意,生出不必要麻烦。林福想想也是,就说:“不嫌弃的话,我带了干粮,地那头有泉眼水,我去舀些来喝。”王冰一笑:“那好。”林福从篓子里拿起水瓢,飞快去了地那头,转眼端一瓢清冽的泉眼水回来,说道:“这水是山上渗下来的,好喝。”王冰接过瓢喝一口:“嗯,真是,甜丝丝凉爽爽,好水。”杨子千喝过了也叫好。林福从篓子里取出布包,放在地堰上,打开了,是黑黝黝的地瓜面粗粮饼,还有腌萝卜菜,说道:“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会来,这是我干活的干粮。”杨子千撕下一块饼,咬一口:“好吃啊,比在东北吃那橡子面好。”王冰摘下身后包袱,打开,是黄澄澄的玉米饼子,笑着说:“我俩也带的有干粮,凑一起吃正好。”林福嘿嘿一笑:“还是你们的干粮好。”三人说笑着吃喝起来。

吃完干粮,林福把锄头和篓子放进一人高的玉米地,领着二人上路西行。行将一个钟头,到了大夼村,找到曹氏父女,二人热情迎接,曹芳春犹对杨子千感激万分,说那晚她和林福在沟于家村等了许久才离开。商谈小半日,王冰、杨子千告辞前往里口区,林福返回蒋家庄。

王、杨二人到了里口区,找到刘文华,天色已晚,二人留宿于此,几乎彻夜长谈。刘文华乃家中独子,出身贫寒,父亲给地主看山,其受同村抗日志士刘锡荣影响,1935年入党,从事中共地下工作,并参加天福山起义,后被派遣到里口区,领导反日抗日。墩前村距西字城几里路,王冰与刘文华相识多年,不在话下。

第二天刘文华要去毕家疃村征集公粮,王冰和杨子千顺路同行。杨子千在村头等候,观察风声。伪村长毕某,乃日伪铁杆爪牙,竟对二人生出歹意。他满面和善,借故将二人骗至村头果园小屋,几个大汉门后蹿出,将二人打晕,捆绑起来吊打审问,无果,歹人竟将二人拖架至村北海边活埋。杨子千村头待了许久,不见二人形影,心下不安,到村中寻觅。寻了半天亦无消息,正着急时,见两个村妇街口嘀嘀咕咕,其形迹可疑。杨子千小心靠近,闻一村妇说:“两个人都五花大绑,蒙了头,说是土匪,拖到海边活埋。”抬手指指北边,压低声音,“那松林以前就埋过……真吓人……”另一村妇说:“哎呀,现在这世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是土匪还是好人……”看到有生人走近,赶紧住口。杨子千上前搭讪:“二位大婶,请问一声有没有……”没待他说完话,二村妇掩口散去。杨子千感觉有事,忙大步出村往北寻去。

出了村北便老远儿望见海边松林,朝那边行不多久,忽见五六个人从林中走出,赶忙躲身荆棘丛后。那些人摇摇晃晃走来,有两三个扛了铁锨,前头的一个四十来岁胖子,叼着卷烟,迈着外八字,边走边说:“想跟老子玩,还嫩着,这年头有奶就是娘,日本人说了算。”紧跟身后的中等个头青年说:“毕村长英明!那些跟着共产党瞎哄哄的,早晚得后悔。”中间的一个接腔说:“这大松林子,有多少都能埋……”杨子千听得头皮发麻,心如火焚,攥着两拳几欲冲出。突然肩膀被人轻拍,惊得他一个激灵,回头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清瘦男子,穿一身米色西装,头戴礼帽,手里拿着一把铁锨。杨子千握拳对着他正要说话,男子以手示意不要出声。等那班人走远,男子小声说:“是不是救人?快快跟我走。”说罢提着铁锨猫腰向松林跑去。杨子千顾不得多想,紧紧跟随而行。

很快跑进松林,男子三拐两拐,来到一座土丘旁,一看便是新埋沙土,四周脚印杂沓。男子挥锨铲挖土丘,杨子千冲上去两手扒土,看一眼男子身手乏力,一把抢过铁锨拼命铲挖。松林沙滩,土质松软,不多会儿工夫便露出被埋者衣服。两人一齐下手扒土,相继扒出两人,搬至平地,动手松绑,去头套。杨子千救的这人正是王冰,满脸的血污,浑身瘫软,口鼻处有微弱气息,他着急地摇晃着王冰,呼喊他的名字,不多会儿工夫王冰缓缓睁开眼,盯着杨子千看。杨子千微微一笑说:“活过来了,太好了!”忙又问那男子,“怎么样?活过来没?”男子正忙活着给刘文华压胸,试脉搏,没有回应。杨子千看一眼王冰,已然无事,轻轻放于地上,过来帮男子救人。男子吩咐杨子千给刘文华压胸,他则嘴对嘴吹气,样子颇为内行。

二人忙活半天,最终没能救活刘文华。男子对着渐渐僵硬的刘文华,低下头双手合十,说道:“愿你到西方极乐世界,那里没有残害,只有光明。”杨子千不敢相信,盯着男子问:“你、你肯定他……死了?”男子点点头:“我学过西医,他已经去世。”那边王冰听到这话,吃力地动着身子,朝这边伸手。男子放下死者,过来扶起王冰,看看他的口鼻眼睛,摸摸他的胸口脉搏,说道:“很幸运,他没事了。”杨子千看看王冰,看看去世的刘文华,搓着手犯愁道:“这……这可咋办?”男子说:“逝者已去,甚为遗憾。我们赶紧把生者带走,他身体虚弱,需要治疗休养。”看一眼杨子千又说,“我有小汽车,停在那边,我们走吧。”杨子千指着刘文华遗体:“他、他也得带走啊。”男子摇摇头:“不好意思,我的车只能拉生者,不能拉死者。”看看杨子千难过的样子,又说,“请相信我,先把死者浅埋于此,不能暴尸荒野。你告诉我他是哪里人,明天我雇辆马车,将尸首运达。”杨子千亦无他策,只得照做。

两人浅埋了逝者,背起王冰赶到停车处,乘车赶往威海卫。路上男子说,他叫戚家国,威海城里人,在烟台经商,今天回来路过毕家疃村,听到村头果园里有人叫骂,停车细听,觉得事有蹊跷,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见这伙人架着两人向松林走去。他跟在后头偷看,看到那伙人在树林里挖坑要活埋两人,赶忙跑回村里,花钱买了把铁锨赶回救人。杨子千听罢心里暗暗说道:这人应当就是连城说的那个戚家国,看来这富公子还真跟他老子不一样!杨子千问戚家国怎么学的西医却又做起买卖。戚家国说他父亲与英国驻威海卫行政长官庄士顿有交情,送他去学了几年西医,后来家中生意需要打理,他便经商做买卖。

汽车一会儿就开进威海城,戚家国找了个他熟识的小医院,安顿王冰住下,并说医费由他结算即可。王冰原本伤情不重,经过医治疗养,第二日便大体恢复,他让杨子千去城南门外一老友处借了钱,结了住院费用,雇了两辆马车,一辆送他回墩前村,杨子千乘坐另一辆车回毕家疃村北松林,处理刘文华后事。

却说戚家国处理完账目,赶到医院看望王冰,得知王冰已出院归家。友人将王冰留下的字条给他,上面写道:本次险难,幸得戚公子救助,万谢!身已无碍,家中事繁,不辞而别,望谅!另毕家疃事已毕,勿须烦劳。来日缘见,必当礼谢!戚家国看了几遍,收起字条而去。

他回到家中,心下不爽,看到父亲戚仁亭正在试衣,顿生厌恶,说道:“又要去会见小鬼子?”戚仁亭本来照着镜子美滋滋看自己装扮,听了这话,拉下脸来,说道:“说什么话?你是读过洋书的人,这么不懂斯文,什么小鬼子,那是日本人。”

戚家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说道:“叫日本人也不斯文,应该叫太君。”戚仁亭听出儿子挖苦他,生气地说:“你小子少给我酸言辣语,叫太君怎么了?人家也称我戚君,戚会长。”戚家国一笑:“说中了吧,是要去会见你的太君?”戚仁亭一瞪眼:“我呀,还真不是会见太君。跟你说吧,荣爷要成立先天道大刀会,对付共产党,讨好日本人,邀我前去商讨。”戚家国一下直起腰身:“邵笠荣,你又跟他混在一起?”

戚仁亭瞅他一眼:“大惊小怪,跟荣爷在一起怎么啦?现在世道,强者为王,我的商会,他的大刀会,都得仰仗日本人,有了日本人庇护才能乱世发大财。咱的商会,说到底也是关乎咱家买卖的大事,岂能得罪日本人自断财路?”戚家国呼地站起身,大声说:“不义之财,宁可不赚!”戚仁亭气得指着他说:“你是吃饱撑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提什么不义之财,现在这乱世,什么是义?什么是不义?不赚钱,喝你娘的西北风!”

戚家国理直气壮回道:“保家卫国,心系社稷百姓安危就是义!给日本人当走狗,以抗日大众为敌就是不义!”戚仁亭手指抖动,呵斥道:“滚一边去!老子拿钱供养你读书,你就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对付你老子!”戚家国转身回他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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