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倒也听话,闻声立刻让开了一条缝。
韦东毅走到卖烟的柜檯前。
柜檯后面,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男售货员正坐在凳子上,胳膊肘支著柜檯,手托著下巴,眼神放空,不知神游到了何方,对进来的顾客毫无反应。
“同志,麻烦来包牡丹。”韦东毅提高了一点声音。
那青春痘售货员像是被惊醒了梦游,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毫无焦点地扫了韦东毅一眼,然后又缓缓垂下,恢復成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仿佛韦东毅是团空气。
韦东毅对这种国营商店售货员常见的“大爷”做派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动气,耐著性子等了一分钟。
柜檯里依旧毫无动静。
“同志,来包牡丹烟。”韦东毅再次开口,声音又提高了一度。
青春痘售货员再次被“打扰”,这次他抬起头,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耐烦,衝著韦东毅就嚷道:“喊什么喊!听见了!我又不聋!”语气冲得能呛死人。
韦东毅的目光扫过青春痘那张写满“別烦我”的脸,又瞥了一眼墙上贴著的、落满灰尘的“严禁打骂顾客”標语,深吸一口气,强行把心头蹭蹭往上冒的火气压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得像白开水,重复道:“来包牡丹烟。”
“四毛!一张烟票!”青春痘售货员黑著脸,手一伸,语气生硬。
韦东毅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烟票和八毛钱递过去:“两包。”
青春痘一把抓过钱票,仿佛韦东毅欠了他钱似的,没好气地嘟囔抱怨:“嘿!买两包不早说!白费我工夫!多说一个字能累死你啊?”
那嫌弃的神情和语气,仿佛韦东毅给他添了天大的麻烦。
韦东毅只觉得一股邪火直衝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刚想开口懟回去,目光再次触及墙上那讽刺的標语,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又鬆开。
他在心里狠狠记了这青春痘一笔:小子,別落单让我碰上!
这年头,供销社的售货员就是“爷”,得罪了他们,轻则挨顿损,重则被列入黑名单,以后甭想在这片买到东西。
韦东毅不想惹这无谓的麻烦。
青春痘虽然嘴上不饶人,动作倒是没敢太磨蹭,很快开了票,把两包牡丹烟和一个找零的小票拍在柜檯上。
韦东毅抓起烟,看都没再看那售货员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人憋闷的地方。
刚推著自行车走进四合院大门,就看见许大茂也推著车从外面回来。
许大茂的车把上掛著两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塞满了东西,隱约露出些晒乾的蘑菇、山野菜,车后架上还绑著一个竹编的鸡笼,里面一只肥硕的老母鸡正不安分地咕咕叫著。
许大茂嘴角咧到耳根,哼著不成调的小曲,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
韦东毅一看就知道,这放映员又是刚从哪个公社“满载而归”。
都说採购员油水足,其实放映员才是闷声发大財的主。
公社里为了请动放映员去放场电影,好吃好喝供著不说,临走时土特產更是大包小包地塞。
“大茂哥,刚回来?收穫不小啊!”韦东毅推车上前,笑著打招呼。
两人推著车正要过门口那道高门槛,三大爷阎埠贵像地鼠似的,不知从哪里“噌”地一下就躥了出来,满脸堆笑,目標明確地直奔许大茂。
“哎哟!大茂回来啦!辛苦辛苦!来来来,这门槛高,三大爷帮你抬一把!”阎埠贵说著,热情地伸手就去抓许大茂的自行车后架,眼睛却像黏在了那两个鼓囊囊的包和鸡笼上,对旁边的韦东毅视若无睹。
许大茂多精的人,哪能不明白三大爷这点小心思。
他赶紧侧身挡住阎埠贵的手,连声道:“哎哟,三大爷,不用不用!这点东西轻飘飘的,我自己来!您歇著,歇著!”
边说边迅速从车把上一个包里掏出一串品相不错的干蘑菇,不由分说地塞到阎埠贵手里,“拿著拿著,乡下农民兄弟给的山货,不值什么,您拿回去添个菜!”
阎埠贵接过蘑菇,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凑到鼻子底下深深一闻,做出一副陶醉状:“嘿!这味儿正!野生的吧?大茂啊,还得是你!每次下乡都不空手,本事!”他习惯性地想捧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