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领著韦东毅出了门。
暮色四合,四合院里家家户户亮起了昏黄的灯火,窗纸上映著晃动的人影。
认门的第一站,是前院西厢房,三大爷阎埠贵家。
易中海敲了敲那扇油漆斑驳的屋门:“老阎!在家呢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阎埠贵那张戴著深度近视眼镜、永远带著点精打细算神情的脸探了出来:“哟!老易!这是带新邻居来认门了?”
他目光落在易中海身后的韦东毅身上,镜片后的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是啊,”易中海侧身,將韦东毅让到前面,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趁著大伙儿刚吃完饭都在家,带东毅认认人。老阎,给你隆重介绍一下……”
他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字字清晰,“这是我乾儿子,韦东毅!刚中专毕业,分配在咱们轧钢厂了!”
他刻意加重了“乾儿子”三个字。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惊讶得眼镜都往下滑了滑:“乾儿子?不是说…是后院聋老太太的亲孙子么?这…这怎么又成你乾儿子了?”
他看看韦东毅,又看看一脸篤定的易中海,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易中海眉毛一挑,带著点不满,也带著点不容置疑的郑重:“老阎!咱们几十年的老街坊了,我和光正是什么交情,你还不清楚?那是穿一条开襠裤,比亲兄弟还亲的交情!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光正的儿子,那不就是我的儿子?!这有什么毛病?”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著一种朴素的观念。
阎埠贵眼珠子在镜片后滴溜溜转了两圈,立刻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啊!对对对!没毛病!一点毛病没有!光正兄弟跟你老易,那交情,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槓槓的!別说认乾儿子,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易中海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阎埠贵重新打量韦东毅,脸上堆起热情又带著点文縐縐的讚许:“哎呀,小韦同志真是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有大学问的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放你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韦东毅被这突如其来的文雅马屁拍得有些尷尬,连忙谦逊地回敬:“三大爷您过奖了!您是辛勤耕耘的人民教师,是培育祖国朵的园丁,桃李满天下,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我们这些晚辈,要向您学习!”
两人你来我往,进行了一番教科书级的“商业互吹”,才被三大爷热情地让进屋里。
光线略显昏暗的屋內,三大妈和阎家的四个孩子——老大阎解成、老二阎解放、老三阎解旷、小女儿阎解娣,都好奇地望过来。阎埠贵一一介绍,韦东毅也笑著点头招呼。
隨后,韦东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绿绿的纸包水果。
他挨个给三大爷、三大妈和四个孩子每人分了一颗。
分完,他略带歉意地对阎埠贵解释:“三大爷,院里户数多,我手里就这一斤票,实在只够一人一颗了。您多包涵,別嫌我小气。”
阎埠贵看著手里那颗,又看看孩子们新奇又珍惜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哎哟!这说的哪里话!认个门串个门,哪有还带礼物的道理?这已经很破费,很大气了!东毅这孩子,懂礼数!”
易中海又寒暄了几句,便带著韦东毅告辞离开,前往下一家。
门帘刚放下,阎埠贵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对著四个孩子伸出手:“拿来。”
阎解旷和阎解娣有些不舍,但还是乖乖把交了出来。
阎解成和阎解放也默默递上。
阎埠贵將四颗一股脑塞到三大妈手里。
三大妈心领神会,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空荡荡的旧罐,珍而重之地將放了进去。
“这些都留著,”阎埠贵推了推眼镜,语气带著惯常的算计,“当零嘴吃了多可惜?留著,以后逢年过节串门,或者有点啥事求人,总能用得上。”他盘算著每一颗的价值。
三大妈点头,小心翼翼地將罐收好。
一家人都习以为常。
阎埠贵那点微薄的教师薪水要养活一大家子六口人,尤其是在刚刚过去的三年困难时期,若非他錙銖必较、精打细算,家里恐怕真有人要饿出个好歹。
只是,这算计过了头,亲情也难免被裹挟进去,变得淡薄。
在韦东毅看来,这位三大爷,占小便宜是本能,但骨子里,並非大奸大恶,甚至算得上一个在艰难岁月里努力撑起家的男人。
阎家人目送著易中海和韦东毅的身影消失在垂门后。
三大妈忍不住低声问:“老阎,你说这韦东毅,一个月能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