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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讲 茨维塔耶娃 烈火中歌唱的凤凰02(第2页)

《你爱我,以真实的……》更是在短短的几行里写了**的爱及其消失:

你爱我,以真实的虚假——以虚假的真实;一个爱我到极限的人,跨过所有限制!你,一个爱我到永远的人——突然间,手臂挥动!一切过去,你不再爱我:这五个字即是真实。(王家新译)

你曾经对我有过跨过所有限制、爱到极限的**之爱,然而越是**的爱就越是难以持久,果然很快你这宣称要爱我到永远的人突然间又向我宣布,一切过去了,你已不再爱我!这种不幸的爱,由于来势汹汹去得太快,更令人痛苦迷惘。

其爱情痛苦的主要原因(部分原因是命运的捉弄)有二。

一是童年经历与观念使然。利莉·费勒指出,茨维塔耶娃从童年起下意识挑选的就是“不可能的爱”:“我所看的第一幕爱情戏(塔吉亚娜与奥涅金)注定了我以后的一切,注定了我拥有的是不幸的、非相互的、不能实现的爱的全部热情。从这一刻起,我不认为自己是幸福的,注定自己没有爱。”的确,她所有的恋爱都在失望和痛苦之中结束。但这不是选择的问题,茨维塔耶娃简直无视他人的存在,并认为普通的相互之爱是有局限的。作为女性和诗人,她需要和要求爱情、崇拜、交流,但对于她,爱情真正意味着在他人中海洋般、魔术般、非凡的结合,并赋予她以自己的热情。这样,她爱男人又爱女人。这与她无关,因为她看不见别人——她是“在爱情中恋爱”,火在她的内心燃烧和需要用诗加以表达。而且,每当一桩恋爱终了,她总会写下让她的体验永垂不朽的诗作。

更重要的是,正如安娜·萨基扬茨指出的,“凭借诗的直觉她将发现人性的两面性;发现女人的两种本质,其象征性人物为普叙赫(代表心灵)与夏娃(代表肉体)。概括起来可以归纳为:人性的崇高与卑微,纯洁与罪孽,光明与黑暗,上苍与人间,‘日常生活’与‘生存意识’……”因此,“从茨维塔耶娃第一本诗集中的优秀作品,已经不难预判她日后爱情诗的某些基本冲突:‘地’与‘天’的冲突,情欲和理想爱情的冲突,此刻与永恒的冲突——扩展来说,茨维塔耶娃全部诗歌的内在冲突——就是日常生活与生存意识的矛盾。”这使她在爱情诗中更多表现矛盾冲突与心灵的痛苦。

二是她那独特的个性(极其多情、富于幻想、要求很高且极其大胆真诚)和火炽的**。安娜·萨基扬茨指出,她在情感方面的座右铭是:用崇高的尺度衡量。依据很高的要求进行衡量,依据自己的心愿把某个人塑造成理想的模样,随后不可避免地发现,那个人竟如此卑微渺小、一无可取,到了这个地步,用她的女儿阿里阿德娜的话说,她是“历经了种种痛苦,不得不忍痛割舍”:自以为是爱情,一下子先冒出火焰,并熊熊燃烧,不断分析自己的情感,要求对方给予明确答复,由于“另一个人”犹豫不决、左右摇摆,甚至默不作声而备受煎熬,最后“历经了种种痛苦,不得不忍痛割舍”。诗人最主要的不幸,就在于她的轻率、盲目、坦诚,而男人们无法容忍的恰恰是这种急于求成的举动。她总是一厢情愿,想尽快“确定关系”,刚刚“认识”不久,就想加速“认识”的进程,让交往疾速发展。而且,她总是无所畏惧,也无所戒备,总是大胆地敞开心胸,同时要求另一个人也做到如此坦诚。她似乎忘记了对方是个真实具体、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是一座小小的宇宙,个体不可重复、独一无二。她往往被自己潮水般的感情所淹没,刹那之间情感化为思想,随后再由思想化为文字。文字是她的生命所系,也是她的痛苦之源。言辞准确、犀利,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她写的书信具有莎士比亚那种强烈的力量,震撼人心,收到这样的书信,多数人会头脑晕眩失去清醒。任何一个“凡夫俗子”面对这样的信件,都难免手足无措,连忙退避,敬而远之,对于书信(往往如狂涛巨澜!)是否回答,难免犹豫、拖延,甚至干脆不予理睬。他根本想不到,他所接触的——居然是个伟大的诗人,而那些像忏悔书一般的情书绝非普通的信件,而是情感丰富、反映心理变化的艺术创作与文学作品。

(三)艺术

如前所述,诗人一生**燃烧,一是为爱情,一是为写作(诗歌)。安娜·萨基扬茨指出:“她全身心投入的事业,她为之痴迷的事业——就是诗人的写作,写诗的热情难以遏止。”“天才藏在诗人心中,把诗人的生命变成熊熊燃烧的烈火。”她在一首未写完的诗中也宣称:“唱歌,如同心脏跳动——既然活着就要歌唱……”但她不只是一个纯粹的诗人,她还有不少艺术方面的理论思考。在一篇文章中,她把诗人分为两种类型:“没有历史感的诗人”,或者说纯抒情诗人,他们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早在娘胎里就形成了他们的个性,莱蒙托夫、阿赫玛托娃、曼德尔施塔姆、帕斯捷尔纳克属于这一类;“有历史感的诗人”,创作不断发展——比如普希金、歌德,随着生活与命运的转折,他们的创作往往会出现变化,茨维塔耶娃把自己划归到“有历史感的诗人”行列之中。唯一例外的是勃洛克:他既是纯抒情诗人,同时他的创作又有发展衍变,有历史感,有自己的道路。不过,他的发展并非渐进式的,而是爆发式的,他从“一个自我”走向“另一个自我”。与此同时,她也在诗歌中大量谈论、描写艺术,从而使艺术也成为其诗歌一个颇为重要的主题。这一主题主要包括两个方面。

一是谈论、描写作为诗人自己的艺术创作、思想、发现,等等。如《我的诗……》:

我的诗啊写得那样早,连我都不晓得自己是诗人,情思涌动像喷泉水花飞溅,又像是焰火绚丽缤纷;我的诗像闯进圣殿的小鬼,殿堂里缭绕着梦幻与神香,我的诗赞美青春与死亡——无人诵读,无人吟唱;散落在各家书店积满灰尘,过去和现在都无人购买,我的诗像珍贵的陈年佳酿,总有一天会受人青睐。(谷羽译)

这首诗谈论的是自己创作的特点:写得很早,**盈溢,绚丽多彩,但是连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诗人的灵感喷涌之作,主要赞美青春与死亡,尽管过去和现在都不受人重视,但迟早有一天会受人青睐。又如《切开脉管:生命止不住地》:

切开脉管:生命止不住地向外哗哗地流淌。快递过钵子和盘子!任何盘子都太小,任何钵子都太浅。漫出边沿——流进——黑色的沃土,滋养芦苇。诗歌,止不住,一去不返地向外哗哗地流淌。(汪剑钊译)

这首诗进而指出自己的诗歌就是自己的生命的血液,是以生命为代价创作出来的,因而任何盘子、钵子都无法盛下,它滋润大地,滋养人的心灵。

还有些诗谈论自己写作情况和思想变化,如《乌黑的天空显现词句……》:

乌黑的天空显现词句——美丽的眼睛已经哭瞎……我们不惧怕临终的灵床,我们不留恋情欲的卧榻。流着汗写作,流着汗耕耘!我们熟悉那强烈的心愿:仿佛头顶闪烁轻柔的光,悄悄来临了诗歌的灵感!(谷羽译)

诗人表明,她已经在灵魂与情欲的交战中战胜了情欲,而且不再害怕死亡,因为创作更神圣精神更崇高,创作能使人不朽,因此在诗歌的灵感降临、乌黑的天空显现词句后,宁愿流着汗写作,流着汗耕耘。这首诗也是女诗人一向的日常生活与艺术生活的矛盾,或者说现实生活与生存意识之间矛盾的一种形象体现,因为“在很多诗篇里以各种方式展现了日常生活与生存意识的种种对立,茨维塔耶娃不可避免地一再涉及一个重要问题:诗人的崇高使命,诗人的精神观念”(安娜·萨基扬茨)。

在《临终时刻,我不说……》一诗中她进而写道:

在临终时刻,我不说:我曾活过。我不惋惜,不追究什么人的过错。超越情欲的风暴、爱情的功勋——世界上还有意义更加崇高的事业。你——用翅膀叩击我的胸膛,你是给我带来灵感的年轻使者!我愿意吩咐你说——来吧!我愿听从你的旨意,永不推脱!(谷羽译)

诗人认为,诗人的崇高使命——诗歌创作是世界上意义更加崇高的事业,它具有超越情欲的风暴、爱情的功勋的巨大价值,尽管爱情是创作的永恒动力,但只有挣脱了情欲的束缚,灵感才会翩翩飞来,用翅膀叩击诗人的胸膛。

诗人还用诗歌来表现自己对艺术秘密的发现,如《每行诗都是爱情的产儿……》:

每行诗都是爱情的产儿,是一贫如洗的私生子。头生子产在林荫道边,向四面来风鞠躬行礼。心要面对地狱和祭坛,心要面对天堂与丑陋。父亲是谁?可能是国王,可能是国王,也许是小偷。(谷羽译)

译者谷羽指出:“‘每行诗都是爱情的产儿’,有爱才有诗。这是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但是很多人未必明白,诗人在创作中面临的困境,‘心要面对地狱和祭坛,心要面对天堂与丑陋’。诗的父亲是谁?这问题突如其来。可能是国王,也许是小偷。这答案出乎意料,这是诗人独到的发现。”又如《诗句生长……》:

诗句的生长,像星星,像玫瑰,像家庭不需要的动人之美。至于桂冠及那些壮丽的颂歌——我只回答:要这些干什么?我们酣睡,天外来客化作四叶草,穿过石板缝隙出现在大地。世人啊!你可知道,诗人在梦中发现星星的公式及花朵的规律。(谷羽译)

在诗人看来,诗歌是一种不具实用的、像星星和玫瑰一般的纯粹美(家庭不需要的动人之美),真正的诗人不会追求桂冠,因为诗歌并非苦苦追求得来,而是出乎意料地从天外降临、在梦中显现。

二是谈论、描写其他诗人。茨维塔耶娃广收博取,不仅从西方文学、俄国古典诗歌中汲取营养,对同时代诗人也充满敬意,并尽可能地借鉴多方面的艺术经验。20年代初,她曾怀着敬爱之情谈到别雷,并且宣称:“在诗人(正在成长的)当中我喜欢帕斯捷尔纳克,曼德尔施塔姆和马雅可夫斯基(早期的——不过,或许还会有新的发展)。还有,风格完全不同的诗人,阿赫玛托娃和勃洛克(两个心爱的诗人)。”因此,她在诗歌中较多地写到西欧与俄国的诗人。如《致拜伦》:

我想象您霞光般的荣耀,想象您岁月的早晨,当您像恶魔从梦中醒来,上帝一样俯视众人。我想象您扬起的双眉,贴近目光如炬的眼睛,想象您名门望族的血液,岩浆般在血管里面汹涌。我想象您纤长的手指,把波浪式的头发梳拢,想象无数眼睛把您期盼,不管在林荫道还是客厅。我想象您无暇顾及,那些心灵还过于年轻,月亮升起赞美您的荣耀,月亮降落无损您的光荣。我想象大厅半明半暗,想象垂向花边的天鹅绒,想象您为我讲解诗歌,我把自己的诗为您朗诵。我还想象一抔尘土,曾亲近您的嘴唇和眼睛,想象那些人,想象我们,所有眼睛都会埋入坟茔。(谷羽译)

诗歌一方面描写了拜伦虽然离经叛道被称为恶魔但是赢得了万众的景仰,另一方面在表达自己的赞美之情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志向与追求——自己能与拜伦平等交流,拜伦为她讲解诗歌,而她则向他朗诵自己的诗。

在俄国诗人中,她最推崇阿赫玛托娃、曼德尔施塔姆、勃洛克、帕斯捷尔纳克和马雅可夫斯基,为前三者都写过多达十几首的组诗。如《哀泣的缪斯啊……》:

哀泣的缪斯啊,缪斯中最美的缪斯!哦,你呀,白夜之精灵自由放任!你让黑色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罗斯,你的哭声利箭般穿透了我们的心。我们急忙躲闪,唉!深深地感叹,千万声呼唤:安娜·阿赫玛托娃!这名字——就是巨大的叹息声,向下坠落,跌进了无名的深渊。我们将得到桂冠,因为我和你脚踏同一块土地,头顶同一片蓝天!因为你可怕的命运而受牵连的人,将名垂不朽,躺在灵**永世长眠。我的城市歌声缭绕,金顶亮闪闪,赞美上帝神圣的是流浪的盲人……我把这钟声回**的城市送给你,阿赫玛托娃!附带献上我这颗心!(谷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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