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抒情色彩浓厚。史诗本是叙事诗歌,但《伊戈尔远征记》却具有强烈的抒情性,整部史诗浸透着深厚的感情,几乎从头到尾都是抒情的。布罗茨基等指出,“这并非一篇平静而循序地记述事件进程的故事,却是一首似乎自发地从作者激动的心灵中一涌而出的抒情兼叙事的史诗”,这种抒情性或浓厚抒情色彩的形成,主要在于整部史诗“都采用生动的演说形式,这演说是直接对那些被歌者称为‘兄弟们’的听众而发的。不仅作者,连登场人物符赛伏洛德、雅罗斯拉夫娜、基辅大公斯维亚托斯拉夫也发表了生动热情的演说。他们对于进行中的事件各有各的感受,但他们全都深深地受到震撼,于是就用抒情的、动人的演说去表达自己的感情”。此外,作家对罗斯大地和自然的热爱,并且把它拟人化,参与各种行动,也使史诗具有抒情性。
史诗中最精彩的抒情片断是雅罗斯拉夫娜的哭诉:
这是雅罗斯拉夫娜的声音,这声音能传到多瑙河畔,就像一只无名的杜鹃,在呻吟般地发出呼唤:“我愿清早就飞去,在多瑙河畔飞翔,我要在卡雅拉河水里蘸湿我白色的丝袖,给王公擦一擦他负伤的身体上那一处处滚烫的伤口!”雅罗斯拉夫娜清早就在呻吟,在普季夫尔的城墙上哭诉:“哦,风儿,大风啊!你为何迎面吹向我们的武士?你为何让异教徒的利箭插上了轻盈的翅膀?难道你不曾多次吹来,在白云下的山巅吹拂,把蓝色大海上的船儿爱抚?神啊,你为何要把我的欢乐都吹进草丛?”雅罗斯拉夫娜清早就在呻吟,在普季夫尔的城墙上痛苦地哭诉:“哦,光荣的第聂伯河啊!在波洛夫的土地上,你打穿了一座座石山!你一直流到科比雅克营地,背负着斯维亚托斯拉夫的战船!神啊,请把我的夫君送到我的身边来啊,好让我别在一清早就把眼泪洒进你的波涛,奔着夫君向大海流去!”雅罗斯拉夫娜清早就在呻吟,在普季夫尔的城墙上哭诉:“光明的、闪亮的太阳啊!你在爱抚所有的人,可你为何要把那滚烫的光芒投射在我夫君的武士们身上?要在那干涸的原野里,用干渴扭弯他们的弓,用忧伤塞满他们的箭囊?”(刘文飞译)
她向着辽远的海洋、向着伊戈尔被囚禁的地方挥洒自己的眼泪,向风、向第聂伯河、向太阳祈求把丈夫从敌营释放出来。
二是人物形象鲜明。史诗塑造了好些形象鲜明的人物形象。其中最突出的是伊戈尔大公的形象。首先,他是一个热爱荣誉、奋不顾身的王公,具有昂扬的斗志,军人的勇敢和**。他主动出击,既是为了荣誉,也是为了罗斯,即使出征前目睹了日食的凶兆——《往年纪事》(Пловестьвременныхлет)记载了这次日食,而且据史家考证,这次日食在俄国历史上确有其事,它发生在1185年5月1日下午3点25分,时间在伊戈尔4月23日率兵出征之后,作者有意把它提前,是为了突出伊戈尔意志的坚强和荣誉心之强,并且也有加强史诗悲剧意味的作用——也毫不动摇。被俘后他一直怀念祖国,伺机逃走,最后终于逃回国土。其次,也谴责了他贪图功名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写出他为了追求个人的荣誉,不联合其他王公就采取单独行动,不仅损兵折将,使自己身陷敌狱,而且给罗斯大地带来了巨大灾难。在基辅罗斯的历史上,斯维亚托斯拉夫并非一个很有作为的大公,但史诗却把他塑造成一位威名远震的王公,他曾像暴风雨一样击溃波洛夫人,活捉了柯比雅克汗;同时他又是一位目光远大的英明的国务活动家,号召全体罗斯王公统一行动,一致对外。由此也可见史诗对人物形象塑造的成功。雅罗斯拉夫娜的形象也很成功。在她的哭诉里,我们发现她不仅是一个贤惠深情的妻子,而且是一个难得的在俄国文学史上较早出现的人道主义者,她不仅为自己的丈夫挂怀、伤心,而且为尸横疆场的罗斯士兵担忧、哭泣。
三是民间特色突出。布罗茨基等指出,这部史诗“广泛运用了民间创作所爱用的手法,例如否定性的比拟(‘先知鲍扬不是放出十只苍鹰去捕捉一群天鹅,而是把他那灵巧的手指按在活的琴弦上’),常用的形容词(‘快捷的战马’‘快刀’‘广阔无边的原野’‘灰狼’‘深蓝的鹰’),哀哭的形式(雅罗斯拉夫娜的哭诉),描写符塞伏洛德的武功时的民间英雄歌手法(‘你的金盔闪着亮光,你这野牛跑到哪里,哪里就有波洛维茨人的邪恶的头颅落下’)”。季莫菲耶夫等也谈道:“《远征记》与民间诗歌的内在联系,还表现在对自然界的描写上。自然界在《远征记》中,也像在民间口头诗歌作品中一样,与人物的感情相通,同情人物的悲哀,与人物同欢乐,预告危险。当伊戈尔准备就绪,催兵出征波洛维茨时,太阳以阴影阻住他的道路,黑夜以风暴呻吟等——整个大自然都在警告伊戈尔。而当他从敌营中逃跑出来时,太阳光芒万丈地在天空中照耀,啄木鸟以啄木声向他指示到河边的道路。顿尼茨河以自己的波浪爱抚他,夜莺用欢乐的歌声通知着黎明的来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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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上俄国学者观点等,均见王人法:《关于〈伊戈尔远征记〉的主题问题》,载《安康师专学报》,1999(2)。
[2]王人法:《关于〈伊戈尔远征记〉的主题问题》,载《安康师专学报》,19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