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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处三首中国古诗鉴赏(第2页)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扬州慢》是南宋词人姜夔的名篇,很值得我们从美学角度去进行欣赏。要欣赏好这首词,有几个背景是要知道的。

首先,是姜夔词的美学风格。姜夔是南宋“清雅”词派的代表人物。这个词派在美学风格上不同于北宋形成的“豪放”与“婉约”两派。它大体上吸取了两派之长,取刚柔相济之妙。在美学风格的追求上,它非常看重“清”和“空”。南宋词论家张炎论词云:“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1]“清”在中国美学兼有儒家“品格清高”和道家“襟抱清远”两义。“空”来自道家的“无”,它虚而不寂,空而有灵,同于大“道”。姜夔的词是“清空”的卓越代表,张炎说是“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2]。姜夔的词除“清空”外,还要加上“骚雅”。张炎说:“白石(姜夔)……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3]“骚雅”中的“骚”是指屈骚,具体是说屈骚那种“朗丽以哀志”“绮靡以伤情”“耀艳而深华”[4]的美学风格:“雅”是《诗经》中“风、雅、颂”的“雅”,这里主要是说《诗经》中的那种“言王政之所由废兴”[5]“怨诽而不乱”[6]的现实主义精神。

其次,是姜夔词作的时代背景。词前有一小序,非常重要。这里,最重要的是“感慨今昔”。何谓“昔”?何渭“今”?原来,自金人南下汴梁沦陷二帝蒙尘南宋偏安江左,已是近40年了。南宋小朝廷苟且偷生,无力也不思恢复中原,致使北宋沦陷区的人民南望王师一年又一年。扬州地处长江北岸,1129年、1161年金兵两次南犯,扬州迭遭兵燹,劫难深重,这是“昔”。词人是淳熙三年(1176年)路过扬州的。此时扬州一片萧条,满目凄凉,这是“今”。词人将“昔”与“今”联系起来,抚今追昔,感慨万千,这种情感,借千岩老人的评论,说是“黍离之悲”。“黍离之悲”是借用《诗经·黍离》哀西周覆灭的典故。由此可见,此词的基调是家国之伤。

以清空之风格写凄伤之国愁,就是此词的美学情调。

《扬州慢》有两个相互有内在联系的时空结构。一是实的,一是虚的。实的是诗人“解鞍少驻初程”在扬州所见、所闻、所感。虚的是诗人追忆的“自胡马窥江去后”到“而今”的一段历史。前一个时空结构较小,后一个时空结构较大,然大寓于小之中,虚寓于实中。

就实象来看,它又可分为两大系统。一是自然景象系统,一是社会景象系统。这两大系统或相对立,或相渗透,相得益彰,相辅相成,把词的意境表现得极为丰富,极为美妙,极为动人。

我们先来看社会景象系统,这是词的主体。词人抓住“空城”来写。将这座空城置于黄昏、月夜的背景中,这城就更显其凄凉。空城之空不是自然灾害造成的,而是兵燹,词人选取“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这一形象,点明主旨。为了突出空城之悲,词人又用“渐黄昏,清角吹寒”这样的情景来渲染气氛。本是寂静的寒夜,因这凄惨的戍角,而格外令人可怖。这是以有声写无声,以动写静。

词的开篇,点出“淮左名都”,领出社会景象系统。从“废池乔木”,既让人想象扬州当年的繁华富庶,见出其“名”,又让人感伤今日之残破荒凉,以写其“伤”。“竹西佳处”之“佳”,不仅在其繁华,更在其风景之美,由此领出自然景象系统。

自然景象系统如何呢?词人写了两类不同情调的自然景象:

一类是绚丽的、暖色调的。如“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这类景象的色调与社会景象的色调恰好相反。无意识的红花、青草一到春天,只管兴致勃勃地舒枝展叶,招蜂引蝶了,它哪管人间的是非善恶,悲欢离合!无情之自然与有情之人类构成何等强烈之对比。好个“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这“谁”,真是寄慨遥深啊!这类自然景象对社会景象是反衬。

另类自然景象是:“二十四桥仍在,波心**,冷月无声。”二十四桥是扬州著名名胜。唐代诗人杜牧当年游览扬州,写了不少名篇。“二十四桥明月在,玉人何处教吹箫”“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章名”都是杜牧的名句,这些诗句引发人多少美好的怀想!如今,桥仍在,水依然,不同的是那份“玉人何处教吹箫”的风流、繁华没有了。如果仅就这层意思而言,这自然景象对社会景象也是一种反衬。不过,这里的自然景象与上面谈到的“荠麦”“红药”等景象在色调上是不同的。“荠麦”“红药”等景象色调为暖,而“波心**,冷月无声”的景象为冷。这种自然景象与“废池乔木”“清角吹寒”的社会性景象是合拍的,这是正衬。

以上说的是景,就情来说,流**在这景色中的情是感伤的,凄婉的,愤慨的。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词人并非直抒胸臆,而是将如此纠结、如此复杂的情完全融化在形象之中。词人移情于物,化景物为情思。那戍角的“寒”,那明月的“冷”,其实,都是词人的感觉,戍角无所谓“寒”,明月也无所谓“冷”的。是词人将自己内心的那份痛苦寄寓于清角与明月,从而让人从戍角声中感受到寒,又从明月中感受到了冷。

词人表达情感采用了多种手法,化景物为情思是其中之一,另一种手法就是借古以伤今。词中有两个人物,一是词人本人,另一是杜郎——唐代的诗人杜牧。这两个形象一实一虚,亦分亦合。词人将杜牧引进词中,具有多重审美效果:第一,加强词的纵深感、历史感。杜牧诗是历史上扬州繁华的见证,而姜夔自己的作品则是现今扬州残破的见证,这一对比十分强烈,在强烈的对比中深化了作品的思想。第二,增强了作品的美感。杜牧的诗极清雅,意境很美,杜诗的美一方面来自扬州本身的美,另一方面来自诗人天才的创造。将杜牧的诗句引进词中,为词作平添了一份清雅,增强了作品的审美感染力。第三,强化了抒情。杜牧是最爱扬州、也是最会写扬州的。他笔下的扬州当得上人间天堂,极美,不过,那是他那个时候的扬州,试让他重到扬州,他会有什么样的感慨呢?姜夔说“重到须惊”。这“惊”,是惊骇,是惊愤,是惊叹。一个“惊”字,振起全篇。其实,这是借杜牧,抒发自己的惊骇、惊愤、惊叹之情。

整篇词,由多重之景、多重之情复合组成,结构极为完整,严密,但又生意盎然,虚实相映,相得益彰。全词真正做到了他所说的“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

这里,我们还要特别提出,姜夔这首词的幽独美和冷峻美。词人追求一种凄冷的色调,词中“波心**,冷月无声”一句成为“词眼”,它在气氛上笼罩全篇,那种幽独中的伤感真如那冷月下波动的流水,汩汩地流向无尽……

将姜夔的词与辛弃疾的词比较下,可能更能领略姜词的清丽与雅卉。辛词也有与姜这首《扬州慢》题材相近的作品,但辛弃疾的处理则有些不同。辛词境界要阔大,气势要雄浑,词的情绪要昂奋一些,愤懑一些,但它没有姜词的工巧,清丽,这是很清楚的。

原载《中学语文》2000年第3期,署名李晓湘

[1]张炎:《词源·清空》。

[2]张炎:《词源·清空》。

[3]张炎:《词源·清空》。

[4]刘勰:《文心雕龙·辨骚》。

[5]《毛诗序》。

[6]刘勰:《文心雕龙·辨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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