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教育观念也比较新,不是说非要什么整齐划一同一个步调,布置的作业也特有创新。比如说《长江之歌》,我们简单地默写课文,读读书什么的,她就仿写《长江之歌》。就是你写歌词,你写诗,然后展览,一块块都贴好,很有一套方法。有时看她教室怎么布置的,有什么创新岛,毅力桥,智慧屋,还养小乌龟呀,小金鱼呀,各种各样。我说:“哎呀,李老师这班级多乱多不好打扫?”她说:“周老师,你看这学校又不让谈笑,又不让大声说话,你还能让孩子们干什么呀!孩子们必须活动,养养这些东西不挺好的吗。不影响的。”“但我觉得麻烦,又要换水,玻璃破了怎么办?”“不要这么想,孩子整天关在这屋里,他需要这么一个活动空间。”我还在她的班上见过加湿器,过滤机,还看见冰箱呢。
她从来不跟家长告状,她把学生的心抓住了,让学生做家长的工作。我走得比较晚,她走得更晚。在办公室,她爱看书,写东西。她有写东西的习惯,她说,班里小孩特有的个性,她都写下来。
可见,教师在当下保持临在,是完全自在地成为自己的一种自然状态,并不是要刻意借由它成为什么特定的人,而是一种“单纯的临在——简单、自然、不做作,无论谁和他们接触都会感受到他们转化的力量”[22]而且,教师保持临在并非是要教师拔高为严禁七情六欲的圣人,而是有定力把爱的光明和当下临在的品质和力量带给学生。这种人的真正本质呈现的临在之光是那么自然地吸引纯洁无暇的孩童从善如流,让我们能感受到周围环绕着的精神家园的呼唤,就像李荣霞老师自然吸引学生那样。
更重要的是,教师在当下保持临在,在关键时刻“与当下为友”,超越小我局限,保持对心灵自由的力量的觉知与感悟,是自身从心态、信念到行为发生质的飞跃、获得快速成长的奥秘所在。接下来的讨论更是为了确信这一点:这些更决定了是否可以让爱具有扎根生命的力量,决定了是否可以让爱抚平被各种负面力量扭曲的心灵,也决定了,教师施予的爱,是否可以超越此起彼伏、汹涌而至的、极易喧宾夺主的负面心灵能量,坚定地吸引同频共振的正面心灵能量,从而升扬临在的空间。
三超越“形式”认出“本质”
如果教师不能用临在的意识化解一些消极的负面能量,教师与当下不是与之和谐而是抗拒,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我们结合下面一个反面案例进一步体会。
过度较劲容易迷失[23]
顾晓斌
控制情绪确实很困难。我们在听吴老师讲保持心灵的轻灵新鲜安详的时候,觉得心灵在受到净化,当自己在仔细去听、仔细去想的时候,真的给心灵很多的触动。但是我们具体处理一件事情的时候,很难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做这件事情,往往就自己控制不了自己,还是太较劲。
一位班主任老师,其实和学生之间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那个班主任老师道理也明白,每次参与课题交流也特别有感触。但当真正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自己还是把握不好自己。事情是这样,一位新入职的生物老师自愿给学生补一节因体检耽误的自习课,当时课堂气氛稍微有点乱。有一个孩子身边有个女生特别爱美,不停地照镜子,这个孩子还挺看不惯,就说,“你别照了”。说了一遍,两遍,女生还照,那孩子就大点声说“你自恋啊?”又还照,那孩子又更大声说:“你变态啊?”因为当时班里有点乱,这新老师觉得那个孩子在骂自己变态,他当时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下了课他就找班主任老师了,说你班孩子骂我变态,在班主任那里还哭了。
那班主任老师肯定下去得找这个学生,而这个学生没有把真相告诉班主任老师,就说他没骂,说不是骂老师,是说同学呢。这样班主任老师就很生气,然后当天晚上就给家长打电话,第二天就停了学生的课。其实在这期间,那个孩子已经主动跟生物老师澄清达成和解了。但是这个班主任老师就是没有把握好自己,跟那孩子较上劲了。
这个孩子还很特殊,父母都是弱智,从小是他奶奶养大的。奶奶都七十多岁了,就作为监护人来到了学校。这位班主任一开始训那位老奶奶,当时就把问题给激化了。最后把校领导叫去,校领导只好让那老奶奶在那倾诉数落半天,班主任老师自然特委屈,校领导就提醒他,得先让老奶奶畅所欲言。最后,老奶奶说完了,气也消了,慢慢总算把这事平息了。
我就在想,有很多时候道理我们特懂、特明白,只要你仔细跟那孩子沟通一下,问问当时是个什么状况,如果是个误会,跟老师当面消除这个误会,如果他违反了课堂纪律就说他违反了课堂纪律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这道理似乎都很明白。但是那个老师一开始就暴怒了,就是没有那种平和的心态,最后让自己无法下台了。
当事人教师因对于简单的事实产生扭曲和幻觉,过度较劲,被拖入一连串负面情绪并随之起舞的尴尬中,满肚委屈,还很容易这样想:我这是为了啥呀?我又不是没有问,却不向我解释清楚!我惊动家长还不是因为不能容忍学生不尊重老师吗?要理解尊重学生,要遇事冷静,云云,道理谁不明白呢?换成别人能不生气动怒吗?如果这位老师一味地让小我这样喋喋不休地辩解,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下意识地让负面情绪喂养小我的行为模式,可以肯定,再遇上事情的时候,这种无意识的背景噪音还会影响她,导致很可能又会重演这一幕。
顾校长对此共情理解为:旁观者易,当事者难。这是因为难在,是人,就太容易自己迷失在小我思维、情绪的局限中。当教师没有定力与当下的事物和谐相处,当教师无意识落入了不耐烦、烦躁、神经紧张等不快乐的背景基调中,当在教育教学中很少体验到契合本真自我的平和自在喜悦,当教师与自己的本真疏离,就不可避免会投射到与学生的关系中,导致师生关系的疏离,并不可避免会影响到学生与学生自己的真正本质疏离。
在这种疏离关系中,教师不是自在的我而是扮演的某种教师角色,学生也不是自在的我而是扮演的某种学生角色,这种角色之间的互动是发生在四个概念形象之间——教师假想的教师概念形象和学生概念形象,学生假想的教师概念形象和学生概念形象,这假想的四个概念现象本身就是小我思维的产物。正如托尔入木三分的描述:“你心智所创造的那个概念形象,与它所创造的另一个人的概念形象在来往。另外那个人的心智可能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所以两人之间小我互动,实际上是心智所制造的四个概念上的身份认同在互动,而这些身份认同最终都是幻相。难怪人际关系中有那么多的冲突,因为这都不是真正的人际关系。”[24]不能放下先入之见,不能保持对真相的觉知,过度反应、过度防卫、假想敌人,要么我很重要、要么我一无是处,如此等等与真相不符的反应,都可能横插其中,这师生之间的关系也就难怪会疏离不真诚,因此,毫不奇怪,就因为学生连一个简单的真相也不爽快告诉老师,引发了一串麻烦。
其实教师要摆脱这种自我迷失和师生关系疏离的尴尬,也是取决于很简单自然的当下心灵转向。首先是平和警觉的自我观察,当教师觉察到自己小我的局限时,就已经开始要超越它了。如果教师也经历上述案例类似的委屈或尴尬,不管它多丑陋,内心多恐惧,多委屈,“当你侦察到自己内在的小我行为时,请微笑。”[25]这份释然会让你停止抱怨,并警觉到这个悬崖:“无意识小我模式的一端,是小我强迫性地责难、埋怨别人的习惯。……在天平的另一端,是个人之间的暴力行为和国家之间的战争。”[26]这种悬崖意识,会让你真诚面对和拥抱痛苦,把它当作历练人生的厚礼。
按照诸多心灵大师的洞悉,除非你能拥有当下的力量,有定力毫不回避真诚面对情绪,自己像镂空的筛子让痛苦穿越而过,否则你所体会到的每一个情感上的痛苦都会留下一个依附在你的身体里的余痛,成为占据你大脑和身体的一个消极的能量场,一种无意识的消极背景基调。只有你能够警觉到自己的无意识背景噪音,在恐惧尚没有变成挑战之前,在你没有被负面情绪拖下水陷入尴尬之前,就真诚地面对它,才能轻松穿越痛苦,升扬内在力量。
真诚面对种种负面情绪的关键更在于教师保持临在意识,让自己的身体、思维、情绪内在协调整合,升扬正面能量,让意识之光照亮自己本真平和喜悦的本质。“如果你没有意识到存在,你就无法意识到他人的本质,因为你没有找到你自己的本质。你的思维就会喜欢或不喜欢他们的形式,这包括身体形式和思维形式。只有当你有存在的意识时,这真正的关系才会出现。”[27]
要超越学生的身体、情绪和思维的屏幕,感受到他们的真正本质,首先要自己超越自己的身体、思维、情绪的屏幕感受到自己的本质,这样才能超越学生的形式,感受到存在光彩的纯真。我们可以结合中关村一小周艺老师的故事体验这一深邃哲理。
和这么个班的孩子们相遇
周艺
“当我还没有接这个班时,就听到了许多关于这个班的故事。什么橘子大战,男女生打架、选三好生小插曲等。这个班级的名称可以说是在寄宿部如雷贯耳。接手这个班后才真真正正感受到了这个班的厉害。那真是三天打一回,两天闹一场,天天更是小事不断。
首先令我吃惊的是:师生关系。第一周开学时,我发现学生在学校的任何地点见到老师从来都是不理不睬,不管是教过的还是正在教的老师,不管是班干部、三好生,还是同学,情况完全一样。就连我这个班主任可以说在他们眼里也好像是个隐形人,早来晚走的从来都是脸面朝天,旁若无人的从你身边走过。
其次令我吃惊的是:同学关系。同学之间冷漠平淡、很少关心,甚至有互相挖苦讽刺的现象。前天整理教室,拆除了学期初的班报。我和孩子们都十分感慨,因为大家清楚地记得五年级出班报时只有三张小报,学生不做,让交时总说没带,根本完不成任务,无奈之下我到外班四处借,才滥竽充数地铺满了一墙。
如果学生因为有事而晚到饭厅吃饭,那时好吃的肯定没有了,都被同桌的三位同学分光了,而把不爱吃的统统倒在这位学生的餐盘上,这种情况在班里的大部分餐桌上都发生过,在大部分同学身上也出现过。还有如果一名同学做了错事,一些同学互相包庇,一些同学默不作声,老师很难调查出真相。评选各种奖项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班中没有正确舆论,大家名目张胆大肆拉选票,没有选上的同学会横加指责、冷嘲热讽被选上的同学。班中形成了一种极其不良的风气,大家互相指责,没有是非观念。
新接班出现了这么多的问题,自己非常着急,但是我没有灰心,没有烦躁,而是下定决心改变现状,让孩子们在中关村一小的最后两年生活中能感到愉快、感到幸福,毕业时能对学校恋恋不舍,多年后能留下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
通过接触与观察,我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班级没有凝聚力,人与人之间很冷淡,只有自己,没有关心,更谈不上付出。所以班主任工作主要围绕“爱”字展开,重新培养学生爱他人、爱老师、爱小组、爱集体、爱学校。树立团队意识、增强主人翁精神、让爱永驻心间……
现在同学们深知“集体就是我的家”的道理,大家把爱心献给了集体,献给了他人。走在楼道中我们六一班的的同学会主动、热情地向每一位老师问好,帮老师拿东西,把灿烂的微笑送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值班而耽误吃饭的老师回到办公室后,总会发现学生悄悄端来的饭菜和一张温馨提示。胖大海、止咳药水会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讲台内。
……
面对全班整体心态下滑,冷漠、自私、嘲讽、指责、抱怨、焦虑、防范、索取等等弥漫的负面能量,如此可怕地统摄着幼小的心灵,并且彼此之间共振、传染、强化着,周老师是如何超越这些表象,怎样把自己的本质融入,从孩子们被扭曲的表现后辨识出内在潜藏着的和自己一样的本质呢?
周老师一定听到每一个孩子灵魂的呼救:再也不能忍受了,封闭的心灵快被窒息了,人生才刚开始,怎么就被隔断了由内而发的生命喜悦呢!周老师也一定真正经历过用爱心唤醒内发生命喜悦的过程、体验过那能吸引心灵面向光明的内在磁场,并相信这磁场一定会把光明传给陷入危机的心灵。
当教师在学生身上能够辨识出自己,当学生感到自己的本质被老师认出,学生才能够真正感受到教师给予的爱,自然转向爱的光明。而任何一位曾经不慎让孩子们整体心态滑坡的教师,怎么挽救自己那不慎迷失痛苦的灵魂呢?关键是自己的觉察,当你觉察到了自己的迷失,先冲着它微笑,平和地安住在自己的起心动念上随观到底,你就已经在转向光明了。敞开心灵认出自己认出学生潜藏的新生儿,让临在品质散发的光芒在师生之间共鸣共振,和学生共享到亲和生命本质的喜悦,就能开启像周老师那样的整体上调班级心态的智慧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