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来自北境的信,如同一片轻飘飘的雪,落在了萧青鸞滚烫的心上,瞬间將一切灼热的情感与偏执的疯狂,冻成了冰。
她僵在原地,仿佛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琉璃美人。
手中的青瓷参汤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溅,褐色的汤汁染脏了明黄色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以身殉国,还是以身殉他?”
母亲的字跡,如刀,如剑,一笔一划都刻在她的眼底,刺穿了她用“君臣之谊”“为国惜才”编织的所有藉口。
这些天来,她不眠不休,亲自餵药擦身,將帝师府的寢殿变成了自己的领地,將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圈养成只属於自己的金丝雀。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大炎,为了留住擎天之柱。
可这封信,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骗得了天下人,骗得了他,却骗不过自己的母亲。
也骗不过自己的心。
顾云舟躺在床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行了,小姑娘终於被她妈一句话给干破防了。
这十几天的戏,没白演。
萧青鸞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剥开偽装后的巨大羞愤与绝望。
太医束手无策,神佛置若罔闻。
现在,连她最后的自我欺骗都被戳破了。
她还能怎么办?
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梨带雨的武器,而是发自內心的崩溃。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癲狂的决绝。
既然人间正道皆是死路,那她便去走那条最禁忌的邪路!
“来人!”她声音嘶哑,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外的凤卫立刻应声而入。
“摆驾太庙!”萧青鸞一字一顿,眼中血丝密布,“朕要……血祭告天!”
“血祭”二字一出,在场的所有宫女太监,包括那位一直面无表情的凤卫队长赤羽,脸色都齐齐一变。
这是大炎皇室最古老也最禁忌的仪式。传说开国太祖曾以此法,在绝境中换来天命眷顾。但此后数百年,再无君王敢用。只因这仪式,是以君王自身的精血与气运为祭品,向虚无縹緲的上天,做一场豪赌。
贏了,或许能换来一线生机。
输了,便是国祚动盪,君王折寿。
“陛下,三思啊!”一个老太监噗通一声跪下,涕泗横流。
“滚!”萧青鸞一脚將他踹开,那力道,完全不像一个身心俱疲的少女。她猩红著双眼,扫视著寢殿內的所有人,“朕意已决!”
她快步走到床边,深深地看著顾云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颤抖著说:“先生,等我。三天,只要三天……我一定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这仪式,要求君王斋戒沐浴,在太庙独自祈祷三日三夜,隔绝內外。
这是他被囚禁以来,她第一次,將要离开他的身边。
一个长达三天的,无人看管的空窗期。
顾云舟心里已经开始倒计时了,面上却適时地“艰难”睁开双眼,气息微弱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咳咳……別……別去……”
他的挽留,在萧青鸞看来,却是他哪怕在弥留之际,依旧在为她著想的证明。她哭得更凶了,握紧他的手:“先生,你別管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我……我昨夜……做了一个梦……”顾云舟断断续续地说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梦见……关外……雪山之巔……有一株……龙心草……”
龙心草!
这三个字,像一道神光,瞬间照亮了萧青鸞绝望的內心。
她猛地抓住这个救命稻草,追问道:“龙心草?在哪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