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七大还提出来要形成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也就是说我们要成为一个强国,全民都要学习。全民学习是科学技术发展的要求,是人类追求全面发展的梦想的要求。关于终身学习,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1971年联合国恢复了我国的合法席位,紧接着教科文组织也恢复了我国的席位,因此要派代表参加会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每两年开一次大会,1972年恢复我国席位以后没有来得及派代表团,只派了几个代表,清华大学副校长张维院士去参加了。1974年中国正式派了代表团,5个正代表,5个副代表,3个顾问,我是作为代表团顾问(去参加会议),教育就我一个人,因为是教科文嘛。(笑声)我们为了参加这个大会做了一个多月的准备,准备大会的材料,我就负责教育方面的问题。教育里头有各个国家的提案,像我们开人大会议有提案一样。1974年是第十八届大会,正在搞一个中长期的规划,中长期规划有许多项目。教育方面的提案有100多个,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提案是发展中国家,就是第三世界的国家,非洲、拉美等国家提出的,希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立一些扫盲、普及初等教育的项目;第二类提案是发达国家提出来的,说要发展成人教育,发展终身教育。对成人教育我还知道一些。我国也有成人教育,但我国的成人教育主要是学历补偿教育。没上过小学的,上成人小学;没上过中学的,上成人中学。这种成人教育就是学历补偿教育。发达国家的成人教育主要是职业培训和岗位培训。我们现在也在转变,如电视大学,过去实施学历教育,都是学历补偿,现在我们逐渐转变为岗位培训。
终身教育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大家都不知道什么叫终身教育。根据当时“**”的思维定式,认为终身教育都是资本主义国家提出的,资本主义国家提出的当然都是资产阶级思想。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会是马拉松会议,50天。听说现在少了,因为没有那么多钱了,听说现在开十几天,最多20天,那时候是50天。首先是大会辩论,每个国家都要讲一遍。我们就讲反对帝国主义,反对霸权主义,反对跨国公司,(笑声)认为跨国公司就是对第三世界的剥削,所以要反对。答辩完了以后,召开分委员会议,共有5个委员会,我参加的就是教育委员会。每个国家的代表在教育委员会上也要发一次言。最后对中长期规划进行表决。对于扫除文盲,第三世界要扫除文盲,普及初等教育,我就高高地举手。咱们支持第三世界国家,对不对?对于终身教育,我也不敢反对,因为我不懂,只好弃权,弃权也等于反对。(笑声)那时阿尔巴尼亚是我国的盟友,是社会主义阵营的,虽然和苏联闹翻了,但还是支持我们的。其教育代表就坐在我斜对面,他老回过头来看我,看我举手他也举手,看我不举手他也不举手。(持续的笑声)开完会以后,法国教育部部长在凡尔赛宫宴请各个国家代表团,很隆重的宴请,气氛非常隆重,但是吃的东西太少了。(轻微笑声)大家拿一杯水或一杯酒,走来走去,就聊天嘛。有个澳大利亚代表就问我,中国怎么解决青年的失业问题?(笑声)我说,我们中国没有失业,(笑声)中学毕业生全部上山下乡去了,(笑声)农村有广阔的天地。(笑声掌声)一句话就把他顶回去了。现在想起来觉得特别可笑,这是个愚蠢的笑话,但那个时候觉得立场特别坚定。这上山下乡不就是失业吗?到了“**”以后,我们再学习,就发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有本书,这本书大家可能有,很多老师都看过。我觉得这是一本非常好的书,是20世纪教育方面最有影响的一本书,叫作《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这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委员会专门研究讨论后写成的报告,这个委员会的主席就是法国的前总理富尔,《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这本书在1972年出版,我们到1976年才看到,由华东师范大学邵瑞珍先生翻译,她是一位心理学家,一位老教师,是她翻译出来的。但是1976年我国还没有一个出版社敢出版这本书。到了1979年,才由上海译文出版社第一次出版。这本书讲到科学技术的发展已经使人类进入了学习型社会、学习化社会,只有终身学习才能适应社会发展需要。
我们再往前看一看,1965年,法国学者朗格朗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人教育大会上做了一个关于终身教育的报告。后来出了一个小册子,叫《终身教育引论》。他提出来,把人一生分成两半,前半生是学习,后半生是工作,是毫无科学根据的。现在应该是每一个人在他需要的时候,都能够得到学习的机会,这就是终身教育。那么这个终身教育是不是资产阶级教育思想呢?
1980年初,我开始研究现代生产和现代教育的关系,再翻一翻马克思的《资本论》。马克思的《资本论》有三句话。第一句话:“现代工业的技术基础是革命的,而所有以往的生产方式的技术基础本质上是保守的。”第二句话:“大工业的本性决定了劳动的变换、职能的更动和工人的全面流动性。”这第二句话,我在1980年讲课的时候、做报告的时候,还要花一番工夫解释什么叫劳动变换,什么叫工人的流动。在恩格斯的《共产主义原理》里头还有一句话,他说,到了未来的社会,一个人可以根据他的兴趣爱好和社会需要,从一个岗位转到另外一个岗位。怎么转到另一个岗位?过去党教育我们一辈子在一个岗位上,做一颗螺丝钉,怎么转来转去,转到另一个岗位?不理解。怎么流动?不理解。那么,到了90年代我们就可以理解了。我们为什么有那么多下岗工人?为什么要下岗?不就是因为生产的变革吗?生产变了,工人不适应了,不就是要流动吗?不就是要失业吗?不就是要下岗吗?为什么90年代朱镕基当总理,一个命令让把所有的纺织机器、纺织纱锭全部“砸烂”,为什么?就是不能再生产了,那个东西太落后了,纺织出来的东西没人要,没法出口。机器太落后了,过去评劳动模范靠一分钟接多少个线头,现在还要接线头吗?现在都是计算机自动化了,完全变了。第三句话很长,我把它缩短了,就是要用全面发展的人代替局部发展的人。只有用全面发展的人代替局部发展的人,这个大工业生产才能继续下去。这是关系到大工业生产能不能生存的生死攸关的问题。140年以前(1867年)马克思就讲了,我学教育学的时候就学过,《资本论》看过了几遍,讲教育学的时候我也对学生讲过,怎么就没有弄懂呢?一碰上终身教育怎么就没有弄懂呢?后来我才明白了,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小农经济的环境当中,我们没有生活在大工业生产的环境当中。我们的工业化还没有完成,80年代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完成工业化。就算是现在,我们的工业化也还没有最后完成,我们的农业的工业化还没有完成,我们的农业还是处于一个小农经济的状况之下,还没有完成。所以我们不能理解在大工业生产条件下马克思100多年以前讲的话,所以闹出了这么个笑话。
终身教育是现代教育的一个重要的标志。有的人讲:“什么叫现代教育?一句话,就是终身教育。”国家有没有建立一个终身教育体系,就说明国家的教育现代化是不是完成了,是不是建立起来了。我们比世界上发达国家落后了约30年,人家是1965年提出来的,我们是1993年在党中央、国务院发布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才第一次提到终身教育,所以我们晚了约30年。党的十六大、十七大都提出来要勤于学习,终身学习,形成学习型社会,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最终目的就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这是人类的最高追求。
当前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素质教育。我今天不讲高等教育。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基础教育,因为我现在是中国教育学会的会长,中国教育学会是研究基础教育的。其实我当了多年的大学副校长,我过去对大学比较熟悉,现在我转到了基础教育,因为我对基础教育也有深厚感情。刚才讲了我是小学教师出身嘛,中学老师我当了好多年。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基础教育确实让人担忧,有的时候想起来都睡不好觉。孩子五六点钟就起床,10点或11点才睡觉,听说有的地方老师还规定必须12点才能睡觉,还要家长签字,就是12点的时候签字。这不是折磨孩子吗?放暑假,没有暑假。参加各种班,奥数班,什么班,等等。放寒假,没有寒假。过春节,我们大人过7天,他过3天。(轻微笑声)没有幸福的童年,没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学习是强迫的。当然这里头有个社会的问题,不光是教育的问题。社会竞争非常激烈,社会矛盾转移到教育上来。实际上教育承受不了,学校承受不了,老师承受不了,校长承受不了。社会的矛盾压在我们老师身上,压在我们校长身上,最终是压在我们学生身上。我们的学生体质下降,思想品德滑坡,学生现在非常脆弱。五六十年代,六七十年代,虽然那个时候有阶级斗争,也还没有听说过孩子跳楼啊,自杀啊。现在怎么动不动就跳楼呢?前几天有个新闻报道,说有个女儿老玩电脑,老玩游戏,妈妈就批评她,说了几句,她一会儿就不见了。哪去了?阳台上跳下去了,没有了!这怎么弄啊?现在这个社会环境对我们教育来说是个很不好的环境。有很多不好的网吧,不想学习的孩子往网吧去,这是一个不好的方面。另外一个方面,用功的孩子一天到晚埋头写作业。我们讲减轻负担,教育部发减轻负担的文件,新中国成立以来大致发了38次减轻负担的文件,但是减不下来。学校要减负,家长不答应,家长说“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别人家的孩子上什么补习班,他也要让自己的孩子上补习班;别人家的孩子补课,他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补课。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教育已经被扭曲了,已经被异化了。教育本来是培养人的,现在变成摧残人。所以我最近提出了两个建议,登在网络上,有的人赞成,有的人骂我;有的说对,有的说不对。第一个建议就是前几年我提出来的,废除“三好学生”的评选。评什么“三好”啊,小孩正在成长的时候,怎么就说A是好学生,B就不是好学生?我们把过去成人的一套,成人评模范、评先进的一套用到小孩身上,制造人为的竞争,这于理也不合啊。我们的教育方针要求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也就是人人都要“三好”啊。我们的教育方针并没有说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只要10%的学生达到,那就是说我们的教育方针是针对每一个学生来讲的,那为什么只评10%的“三好”,90%的都不是“三好”?这符不符合教育规律?孩子正在成长当中,从理论上也不符合,从实际上也不符合。孩子在成长当中,他有的时候会犯错误。你一下子老早地给他定终身啦,说A是“三好”,B不是“三好”。对此,网上吵来吵去,有的人赞成,有的人不赞成。并不是我要炒作,我只是诚心诚意地从心底觉得这个不好,对孩子的成长不利。为什么呢?因为10多年以前就有一位朋友跟我讲,他说他的孙女上小学一年级,刚上学,第二个礼拜就回来跟他说:“爷爷,我是班上第二号种子!”爷爷就问她什么是第二号种子,她说:“我们老师排队了,谁第一聪明,谁第二聪明,我是第二聪明。”(持久笑声)过了一个学期,她又回来讲:“爷爷,我们班上有八个笨蛋!”爷爷问她怎么有八个笨蛋,她说:“我们开班会了,老师说谁是笨蛋谁站起来。八个同学站起来了。”(笑声)你想从小他就认为自己是笨蛋,那他长大了还能成才吗?从小对自己没有自信心,没有自尊心,他将来能成才吗?我听了以后,觉得不要再评“三好学生”了。再加上现在评“三好”的做法出现许多弊端,成年人中的一些恶习被带到了学校。为了评“三好”,学生可以给老师送礼、走后门,还有跟同学搞好关系,就是让同学要选自己,种种弊端。我过去在北师大当副校长,有时也负责招生,要求保送生必须是三年“三好”。有的学生挺好的,只有两年“三好”。怎么办呢?中学校长对另外一个学生干部说:“你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你呀,把你的‘三好’借给他吧。”(笑声)这就是弄虚作假。所以我们后来不敢要保送生了。
前几年我讲了这一条建议,最近我又讲了一条建议,我说折磨孩子的奥数班可以停止了。网上又吵了一大通,这是怎么回事呢?2007年11月我在成都,成都市青羊区是中国教育学会的教改实验区,我们在这里搞了十几年的实验。那里的局长很有思想,他搞了四条减负令,叫教育局长令。第一道令就是小学生书包的重量不能超过学生体重的十分之一。(持续笑声)第二道令是布置作业不得超过多少小时,每学期考试不得超过几次,等等,我记不清了。但是这第一道令最突出了,有一段时间网上也在争论,说这是治标的办法,治标不治本,这都是形式主义,等等。但是我赞成。首先这对减负有措施、有行动,不是停留在口头上。同时对小学生有利,小学生本身只有四五十斤,要背十几斤的书包,身体怎么吃得消?现在要用拖车,(笑声)用拉杆式书包嘛。(笑声)那孩子受得了吗?首先把书包减下来,我赞成。成都市青羊区为了贯彻教育局长令开了一次座谈会,正好我到了成都。参加座谈会的有三部分代表,一部分是老师,一部分是学生,一部分是家长。就谈对减负令,老师有什么意见,学生有什么意见,家长有什么意见。大家都说赞成,学生当然更赞成了。有一个学生就说希望国家规定一天无作业日,(笑声)就像无烟日、无车日一样。(笑声)有的学生讲,作业还是要做的,但是最讨厌的是那种重复的、没有意义的、练习多少遍的作业。那个学生说得很好。最后要我说。我说我赞成书包要减轻。要减轻学生学业负担,首先是老师要上好每一节课,让学生听懂学会,这样就可以少布置课外作业。其次是学校减轻了学生的负担,家长不要再增加负担,不要买那么多辅导材料,不要让孩子上那么多补习班。我最讨厌奥数班,奥数班摧残人才。我说,奥数班的题目,有的连博士生都做不出来,让小学生去做奥数,有什么好处?我刚说完,一个男孩,估计也就五年级,举手起来说:“顾爷爷,您说取消奥数班,但是如果我不上奥数班,就上不了好的初中;上不了好的初中,就考不上好的高中;上不了好的高中,就考不上好的大学;上不了好的大学,毕业以后就找不到好的工作,我怎么养家糊口啊?”(持续笑声长久掌声)也就是10岁或11岁的孩子,讲出这个话来,你说可笑不可笑?(笑声)完全是家长给他灌输的,完全是家长的话,对不对?还养家糊口呢!(笑声)现在这个社会已竞争激烈到这么个程度。要说这奥数班,我也是个“始作俑者”。奥数班一开始成立的时候,我在北师大当副校长。我们过去不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和科学比赛,后来说要参加国际比赛了,那怎么办?当时临时抱佛脚,国家教委就让几个附中,包括清华附中、北大附中、北师大附中办集训班,这像体育国家队训练似的,集中训练。于是就从各个省区市高中学生里选拔在数学、物理、化学方面有天赋的学生,成立了奥林匹克班。我就让北师大附属实验中学办了数学班,清华附中、北大附中分别办了物理班、化学班。集训了以后,第一年就一炮打响了,数学就拿了五块金牌,物理、化学都拿到了金牌。后来这些学生都被清华、北大免试录取了。一些中学看到学生得了奖可以免试保送入学,于是就都办起了奥数班。后来就有一批商人,看到这里的商机,觉得有利可图,于是在社会上办起各种各样的奥数班,并且从中学延伸到小学。小学升初中也要看奥数的成绩,这样就泛滥起来。所以我们觉得这就被异化了,原来并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我说现在教育被异化了。本来是培养人的,现在是在摧残人。你说奥数不是摧残孩子吗?为什么只有奥数班,很少有奥物班、奥化班?因为物理、化学都要做实验,很难办得起来。数学一张纸就可以办起来了。(轻微笑声)所以我觉得现在的奥数教育可以说是走到了死胡同。我觉得必须改革,否则我们国家要想培养拔尖人才,要想培养诺贝尔奖的获得者那是难上加难。
2006年,温家宝同志召开座谈会,分别是有关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教育管理的座谈会。基础教育座谈会我去参加了。当时我们都讲教师队伍的重要性,全社会都应尊重教师。后来就提到免费师范生的问题。有人说是我提的,其实不是我提的。(轻微笑声)我声明不是我提的,温家宝同志早就深思熟虑。当时大家都讲到了教师的重要性,华东师大的叶澜老师,南京的一个中学校长,还有成都市青羊区的一位小学校长,他们讲完了我讲。我说现在社会上不尊重教师,一定要让全社会尊重教师,要吸收优秀的青年上师范,可以免交学费,或者贷款由政府来还。温家宝同志就说,不,就要免费。他说他今年(指2006年5月4日)到北师大去访问、考察。北师大送给他一份礼品,是他父亲的毕业证书和一封保证书,保证将来做教师。他说:“我今天已经把财政部部长带来了,我们一起商量,先在六所部属师范大学试行,全部免费,可能要有几十个亿。”所以温家宝同志早就想好了。2007年在政府工作报告里,温家宝同志就讲到免费师范教育。免费师范教育虽然在六所师范大学试行,但是它向社会表明,全社会都要尊重教师,尊师重教首先要尊师。温家宝同志同时提出要培养一批教育家,让长期从事教育工作的、懂得教育的教育家来办教育。为什么免费师范生要服务十年呢?就是希望这些免费师范生能够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成为教育家。当然还要吸收优秀的青年来从事教育工作。我觉得我们确实需要有一批教育家来办教育。
现在我们教育的外部条件不太好,我刚才讲了很多,社会竞争压在我们头上,但是教育内部是不是也应该改革呢?我们的老师是不是不要让孩子写100遍作业,写10遍作业行不行呢?不要做100个题,做10个题行不行呢?我说教育是一门科学,同时也是一门艺术。我刚才讲了,评选“三好学生”不符合教育规律。教育是一门科学,学生成长有规律,要懂得这个教育规律,要研究学生。同时教育又是一门艺术,老师要钻研这门艺术,艺术是要创造的。艺术不像科学,科学可以重复,做一个实验,可以重复,这个实验才算成功,才能证明你是对的。教育有很多经验是不可重复的,教育是有个性的。老师的风格也是有个性的,每个教育家的风格也是有个性的,要建立自己的风格。虽然外部环境不太好,但是我觉得教育内部还是有改进的必要。关键是我们的教师。要造就一批真正热爱教育工作,真正热爱孩子,真正能够钻研,能够把教育看作一门科学,同时也把教育看作一门艺术的忠心耿耿的教育者。我们现在也有很多优秀教师,他们教的学生,负担并不是很重,他们不是布置很多作业,他们是用他们的教育艺术来把知识教给学生,用他们的人格感染学生。胡锦涛同志在2007年教师节前夕的优秀教师座谈会上就谈到,教师要用自身的知识魅力和人格的魅力来赢得社会的尊敬。
今天我就讲到这儿。谢谢大家!(持续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党怀兴):刚才大家已经聆听了顾先生的报告。感谢顾先生!大家猜一下顾先生今年高寿?
听众:80。
主持人(党怀兴):80岁高龄的顾先生站在这里,滔滔不绝,侃侃而谈。实在是让人敬佩!(持续掌声)应该说顾先生讲的当前中国教育的几个问题确实是最前端的。各位只要按顾先生说的去做,去思考,我想各位一定能成为未来的教育家。希望陕西师大能出现更多的教育家。再次感谢顾先生!(持续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请顾先生回答同学们提出的问题。
学生A:顾先生,您好!我最近暑假回家做了一个调查。我们村辍学风气非常“流行”,许多初中生是在进入初一或初二时辍学的,而他们大部分是由于厌学而辍学的。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谢谢!
顾明远:现在辍学并不是因为经济问题,现在义务教育都免费了,不存在上不起学的问题,当然有些家庭(有困难),比如说住宿生可能增加一些负担。辍学的主要原因就是厌学。为什么厌学呢?就是教育不得法,学生学业负担太重,学习成绩不好。特别是初二辍学的情况是最严重的,这我也知道。为什么呢?因为到了初二,家长一看,说:“你这功课都不及格,反正考高中也没有希望了,还不如早一点去打工呢。”从机会成本来讲,打工和上学差别很远,还不如早点打工去呢。所以就辍学了。我觉得,教育公平的问题是国家的责任。现在教育要做两个转变:一个转变是从“人民教育人民办”转到“人民教育由国家来办”,义务教育都是国家负担的;另一个转变就是由数量的发展转变到质量的提高。头一个转变是政府的责任,教育公平是政府的事。第二个转变就是我们老师的责任、学校的责任、校长的责任。
学生B:顾老师,您好!我在寒假期间曾经和一个小学生家长交流过,他就给孩子报奥数班,负担很重。我就说家长应该把负担减轻一点,他说这个事情家长没办法减轻,学校也没办法减轻。他的意见是,如果要减轻孩子的负担,应该从高往低减,从高等教育减到高中,再减到初中,然后减到小学。大学招收学生的时候不是看各科综合成绩,大学某一个专业,比如物理专业,应主要看学生在高中物理方面的表现,而不是看综合成绩。这样才能培养学生的兴趣,或者是减轻负担。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顾明远:我觉得这个问题要讲的话,还可以讲半个钟头。(轻微笑声)首先,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复杂。怎样解决呢?小学升初中,不要附加条件。现在重点中学收孩子要附加条件,要奥数班的成绩,看你还有什么特长,你钢琴弹得怎么样,各种附加条件直接增加了家长的负担。不要附加条件,是很好解决的,那大家就都不上补习班了,奥数班不也就消失了吗?其次,这是我们传统文化的问题。怎么说是传统文化的问题呢?孩子上学对家长来说有好几层意思。一层意思是孩子上不上得了好的学校,考得好不好,考的是重点中学还是普通中学,是家长的面子。孩子如果考得不好,上不了好的学校,家长没有面子。外国人不讲家长的面子,外国人是孩子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跟家长没关系。我们是一切跟家长有关系,考到清华大学,家长的面子就好看了。这就是传统,对不对?还有一些传统,比如说读书做官的传统观念,因而我们长期以来不重视职业教育,做家长的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考职业高中。在制度上,国家也是不重视职业教育,为什么不把最好的中学办成职业高中,而要把最差的高中变成职业高中?这说明国家还是不重视职业教育。国外的家长没这个概念,孩子动手能力强,那么就去职业高中;他思维能力好,那就去上普通高中。所以这里有很多深层次的问题。现在,家长无奈,老师也无奈,不能怪家长,也不能怪老师,这是传统势力的问题。所以要解放思想,而且制度也要变化。如果说职业高中毕业生的工资甚至要比普通大学毕业生高,是不是就会有一部分人不去挤着上普通大学,而是上职业高中?所以还是要有些制度上的保证、观念上的转变。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这不是怪哪一个家长,环境就这样。但是,我们这个环境、这个传统是不是也应该改一改?(掌声)
顾明远:这位同学说得很好,对我的批评也很好。(笑声)我觉得应该重视学前教育,还有特殊教育。我在北师大当教育系系主任的时候,就在全国设立了第一个特殊教育的本科专业,我这不是吹牛,事实摆在那里。1979年我当教育系系主任,我就成立了一个特殊教育专业,招本科生。但是这个专业不景气。为什么不景气呢?很多人不愿意干这个工作。特殊教育专业学生毕业以后也转行了,转到了别的专业里头去了。外国很多志愿者专门去做特殊教育的工作,很多大学的本科生、博士生去做特殊教育的教师。幼儿园也是这样。我们这几年对幼儿教育确实重视得不够。现在有很多地方提出来要普及十二年教育,要发展高中教育。我个人的意见,如果要讲义务教育的话,不是向高中延伸,而是应该向学前延伸。(持续掌声)因为学前3岁到6岁这个时候,是人一生发育最关键的时候。它要比高中重要得多。所以国家如果真正要延长义务教育的年限的话,应该先向前延伸,不要先向后延伸。后面当然也要普及,高中也要普及,但是不一定作为义务教育。因为现在全世界也很少有把义务教育延长到12年的,大多是9年。我国台湾省,现在高等学校的毛入学率已经超过80%,但义务教育还只是9年。美国现在高等学校毛入学率达到80%了,但高中也不是义务的,义务教育的确应该向学前延伸。
学生D:顾老师,您好!我是陕西省的。我知道陕西省今年是第一次实行面对高中新课程的改革,我在寒假的时候做了一次调查。这次改革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课程的量大,二是课程的深度有所增加,三是在课文的内容的安排上有所复杂化,四是关于课程改革特别是在乡村地区师资力量的配备不是很足。面对这些问题,您有什么看法呢?你认为这次课程改革能成功吗?谢谢!(掌声)
顾明远:我认为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方向是对的。本来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目的是不要光强调死记知识,要培养学生的创造能力、创造意识。为什么要搞探究性学习呢?为什么高中要搞模块呀?要搞选修啊?都是因为我刚才讲的培养学生的爱好,根据不同的学生因材施教,让他们自己选。这个方向是对的。但是改革过程当中,我觉得现在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据我所知,现在正在修改课程标准,内容上会有所修改。另外一个,我们确实是准备不足,特别是师资的准备不足。尤其是在农村地区,老师对改革的理念也不是了解得很充分,改革本身要求的业务能力也还达不到。有这个问题,现在正在改。
(录音整理:周先进、郭辉、张京京、乌兰图雅、鲍婷、王珊、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