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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树倒猢狲散(第2页)

其实,武昌事变以来,资政院的处境也是进退两难,其举动颇致舆论不满,尤其是汉口虐杀事件发生,加之沪苏杭等地相继失陷,南中民情激愤,无论如何调停,恐终无效。日本人士相川告以日本立宪是王政复古,中国则是民政复古,“论甚新警”。只是“强邻环伺,岂有幸哉”,(1044)汪荣宝心中仍然认为中国的情势唯有维持清朝,改行君主立宪,才能维系国家统一,防止瓜分与分裂。资政院有议员鉴于各省摇动,倡议采用美国联邦制度,嗣后各省行政长官由省议会公举,征询汪荣宝意见,欲由资政院具奏。汪荣宝以现在各省正在纷扰之中,无论何等朝命,均不能行,此举亦恐无效,因而劝令姑待。(1045)

其时汪荣宝又被派为法令全书总纂,可是往官报局视事,却无人应答。获悉吴禄贞为旗兵所杀,担心满汉相仇,必将演成极大惨剧,决定明日避往天津。又风闻天津、保定已变,只好改往华东饭店安顿家属。稍后又知京津电话仍通,再次变计,决定仍然赴津。(1946)九月十八日(11月8日),汪荣宝携带家眷,勉强挤上火车,情状狼狈不堪。到津后预订客栈已经人满,不知何往。后眷属在分栈落脚,汪荣宝则携卧具到陆宗舆家借宿。(1048)因形势不明,客栈不能久居,遂设法在天津寻觅租屋。

眼看局势日危一日,京官纷纷出京避难。与汪荣宝关系密切的陆宗舆、金邦平、杨度等均到天津,转达资政院总裁李家驹的意见,谓京师现在无事,大局颇有转机,议员应早日会集,定于廿三日开会。汪荣宝遂与杨度(皙子)、汪精卫(季新)、李景和(孟鲁)、范源濂(静生)、江翊云、黄远庸等人商议发起国民议会,决定先行组织国事共济会,由会中提出陈请书于资政院,请召集国民议会,解决近日武力纷争之问题。廿二日晚饭后,李景和与林志钧(宰平)前来报告国事共济会发起事宜。为加速商定妥当办法,决定连夜接续进行,先是一同前往陆宗舆(闰生)处,接着又同往杨度处会商,直到凌晨三时而散。(1051)

次日早起,风闻武昌、南京、安庆等地清军获胜的不实消息,转告各友,颇觉疑讶。九月二十四日(11月14日),汪荣宝应昨晚电话通知回京,到资政院参加谈话会,讨论与袁世凯交流资政院关于各项大事的态度立场,被推为四代表之一。当晚谒袁,袁首述主张君主立宪之宗旨及理由,对于信条上种种疑问,次言对内对外各种困难,末言辞职大意。汪荣宝等一一为之解释,并劝其当以天下为己任,不可固辞。袁允再商。(1053-1054)后袁世凯就任总理大臣,而汪荣宝对于新内阁的用人颇感失望。

九月二十五日(11月15日),汪荣宝专程到统计局与杨度就国事共济会问题再次商议。两天后,又到李景和家与杨度、范源濂、汪精卫等人商榷国事共济会办法。恰在此时,袁世凯内阁成员连同副大臣名单一并发表,杨度被授为学部副大臣,为了便于国事共济会立场持中,取信各方,杨度特意辞去官职。

资政院寄望于袁世凯政府有所作为,拟定应予协商之事。九月三十日(11月20日)早10时,汪荣宝造访杨度,关于国事共济会问题商议许久。其间范源濂、汪精卫先后来谈。是日资政院开会讨论剪发、改用阳历各案,议决以宣统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改为宣统四年元旦。接着讨论国事共济会陈请事件,提议不以武力决定帝制与共和,而将君主立宪与民主立宪交付国民会议表决,以免生灵涂炭,国家分裂。范源濂首先表示赞成之意,经三四位议员发言讨论后,有议员喻志韶起而反对,宗室某君和之,拍案大呼,声震议场,秩序大乱。议长遂宣告散会。(1059)次日,徐佛苏来访,主张南北分立,力言统一主义不可行于今日,且谓国事共济会徒滋纷扰。“所言亦颇有理由。”是日剪发、改历案具奏,未有谕旨。据说尚须经内阁会议方可决定。(1060)这时资政院自身已成众矢之的,而多数议员会议时尚主张对革命党痛剿,“真可谓至死不悟矣”。(1063)

十月六日(11月26日),汪荣宝等人在天津看报风闻官军占领大别山和汉阳城,群相骇诧,“若此,则武昌殆矣”。晚饭后,汪荣宝与来访的友人同往日本理发店剪除发辫。(1065)十月初九日(11月29日),汪荣宝往谒袁世凯,“告以大势之所趋及国民意向之所在,不宜过事拂抑”。袁世凯则称“外交危急,历引三韩故事为鉴,现在总以赶速平和了解为要,亦复持之有故,言之成理。”(1068)次日徐世昌来访,“谓革党近在奉天、大连等处有所举动,颇有日本人在内为之主谋,并接济军械。俟革党发动,日本政府即以兵据奉天。盖运动中国内乱,因而乘机以平乱为口实,遂其野心也。又闻英人进兵广州,法人进兵云南,若再不解决,必召瓜分之祸。属设法将此意宣布国民,先将奉天暴动暂行按住,徐商平和解决之策。余允到津与闰生一商”。(1069)第二天,汪荣宝果然找了陆宗舆、杨度、汪精卫(季新)、顾鳌(巨六)、李景和(孟鲁)等人商议办法。(1070)

十月十六日(12月6日),曹汝霖来函,告以法国借款已成画饼,英美德法俄日六国连约决定不借华债,“真是致命伤。京师仅余十日之粮,过此必将生变云。旋与闰生议,以北京政府既不可支,若非有继起之新政府,何以立国。因联名致书电帅,劝其速行组织内阁,以免瓜分。”劳乃宣还在“运动提出宪法信条追加条文,凡有违反纲常礼教之议决事件,皇帝有不裁可之权。已得三十人以上之赞成。”(1075)

两天后,汪荣宝回京,到陆宗舆处,顾鳌、李景和、金邦平(伯平)等以两军在汉口开平和会议,欲另行组织团体,相机补助。汪不欲预闻其事。(1077)二十一日(12月11日),有河南人曾广为来见,据称奉武昌军政府命,进京游说袁世凯,告以革党宗旨欲以共和之名义暂行开明专制之精神,项城如果有意,决无人愿与争总统之一席。此行拟由蔡廷干介绍见袁世凯,一探其意见。(1080)后经蔡廷干接洽,袁世凯拒不相见。(1083)

隆裕太后与侍从太监合影

十月二十二日(12月12日),汪荣宝旅居无事,私拟媾和条款数事:第一,改大清帝国为中华民国;第二,民国之统治权由国民依宪法组织各机关行之;第三,大清皇帝及其继统之子孙永远享有皇帝之高称及荣誉;第四,皇帝驻跸热河;第五,皇帝于皇室自治事宜有制定法规之权;第六,皇族之有爵者依旧世袭;第七,皇族除特免兵役义务外,与国民有同一之权利义务;第八,皇室经费年三百万圆;第九,本约与民国宪法有同一之效力。“似此调停君民之间,彼此均可相安无事,实为上策。未审会议诸君见及此否?”(1081)次日,汪荣宝将所拟媾和条款示来访的张心榖,张大赞成之,遂访陆宗舆,初意约其一同入京将条款游说徐世昌转达袁世凯,陆宗舆颇不同意,争论良久,即回。(1082)后来汪荣宝又找曹汝霖共同游说徐世昌,曹辞以感冒。(1088)十一月初三(12月22日),因上海举行的南北和谈南方民党坚持共和,停战展期,山陕告急,外债又无从借贷,曹汝霖嘱将前拟条款转达徐世昌,忠告袁世凯。汪荣宝遂作书致徐世昌。(1091)这时北方和谈代表也赞成民党主张,唐绍仪致电袁世凯,劝其赞成共和。并致电庆邸奕劻,将国体问题付诸国会公决。奕劻亦无所可否,惟太息而已。(1095)

十一月初九(12月28日),懿旨允将君位共和问题付诸国会公决,尽早罢兵,以弭大难,“朝廷公天下之心,昭然可睹矣”。(1098)数日后见《民意报》载孙文致袁世凯电,有文暂承乏,虚位以待等语,“盖孙固以国家为前提,非必有自居成功之意也”。(1100)本来南北均有妥协意向,不料次日北军将领和北方各省通电反对和议及共和,要求亲贵毁家助饷,重开战端,“呜呼!生民何辜,重遭荼毒,吾侪不知死所矣”。(1101)十一月十七日(1月5日),李景和自上海回津,备述南中情形,“此次革命,成于万众一心,各以死自誓,虽妇孺走卒,亦无不踊跃赞成。计各省军队人数殆近百万”。(1105)由于大局安危,将见分晓,“慨念前途,忧惶无措矣”。(1112)见《大阪朝日新闻》译载南京政府布告,“光明俊伟,可与美洲宣布独立文并传矣”。(1115)因为对于时局感到愤懑,十一月二十八日(1月16日)汪荣宝决意提出辞呈。此时他但求乱事能够和平解决,以免瓜分和战乱之苦。

十二月二十五日(2月12日),汪荣宝一早就到内阁,当日国务大臣入内请旨发表退位诏书,“同人皆来此静候,惴惴恐有中变。比及午,闻各大臣到阁,一切照办矣。大清入主中国,自顺治元年甲申至今宣统三年辛亥,凡历十帝二百六十八年,遂以统治权还付国民,合满汉蒙回藏五大民族为一大中华民国,开千古未有之局,固由全国志士辛苦奔走之功,而我隆裕皇太后尊重人道,以天下让之盛心,亦当令我国民感念于无极矣。于戏隆裕皇太后,其可谓至德也已矣。”(1143)此后数日,虽然有袁世凯是否南迁之争的困扰,大局已定,南京参议院开临时大总统选举会,一致选定袁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十二月三十日(2月17日),汪荣宝出行,一路见五色旗飘扬空际,气象一新,(1148)心情为之舒畅。

度支部侍郎绍英是八月廿二日(10月13日)记录武昌失守之事,陆军大臣率兵前往镇压,度支部发放了50万两行饷。[12]两天后,又放给银行接济市面银50万两。因为担心市面扰乱,绍英将自己在汇丰银行存款规银七千两全部提出,以备急需。九月初二(10月23日),度支部还放过一次款,此后便为借款之事而连续加班。十一日(11月1日),听说鄂省宣布停战,将有和解之意,“曷胜翘盼”。后因乱事未靖,也有过将眷属迁往天津租界暂避之意。廿六日(11月6日),暂署度支大臣,每天除到署办事,还要进内值日。(234-239)到十月十一日(12月1日),部库实存现银987171两,辅币74万,清政府实际上已经陷于破产境地,筹款应急之事迫在眉睫。

为了解决财政的燃眉之急,清政府采取两项对策,一是筹借外债,一是发行内债。关于筹借外债,资政院已于十月初九日(11月29日)表决通过借外债事,次日内阁会议,袁世凯云即可签字,相关各部官员连夜到度支部办理借款合同签字事宜,续借六千万佛郎,约合银二千万两,六厘息,九六扣(因有扣回佣钱等款,实合九二扣),由中国普通进款担保。外务大臣胡惟德告以因英国反对此项借款,恐不能成。(241-251)眼看无米下锅,十二日(12月2日),心力交瘁的绍英致函徐世昌,请其转达袁世凯,因病请假,“时局变迁,不图至此。署度支大臣将及半月,竭蹶从事,艰窘异常。倘借款无成,实无善策。闻内帑尚有存储,第讨领不易,不知将来能办到否。臣力竭矣。如此次假期届满,只得再请开缺,以免贻误大局也”。折上,谕旨准假三日,毋庸派罢。(249-250)

关于发行内债,即爱国公债。本来各地绅商在收回利权运动中提倡发行爱国公债,并在民间大力推动。清政府方面,担心权力旁落,一直不肯接招。此时外国虽然表示同意借款,一时间难以应急。十月廿七日(12月17日),为内务借款十万两事,到世续处,“世相云月内可交库也”。(262)

十一月初九日(12月28日),内阁奏请召集近支王公会议大计。是日先召见王公,次召见内阁国务大臣。皇太后垂泪谕袁世凯:“汝看着应如何办,即如何办,无论大局如何,我断不怨汝。即皇上长大,有我在亦不能怨汝。袁对云:臣等国务大臣担任行政事宜,至于皇室安危大计,应请上垂询皇族近支王公。论政体本应君主立宪,今既不能办到,革党不肯承认,即应决战。但战须有饷,现在库中只有廿余万两,不敷应用,外国又不肯借款,是以战亦无把握。今唐绍仪请召集国会公决,如议定君主立宪政体,固属甚美,倘议定共和政体,必应优待皇室。如开战,战败后恐不能保全皇室。此事关系皇室安危,仍请召见近支王公再为商议。候旨遂行。”近支王公见过退下,遂定召集国会之议。“窃思国事危迫已极,为人臣者,无法补救,忧痛何如。惟愿天心垂佑,如有转机,或定君主政体,或可以一战而胜,诚为天下幸福,否则共和政体恐不能办成,已召糜烂瓜分之祸,大可惧也。伏惟上天有好生之德,当不致战祸不息,仍享和平之福,不禁馨香祝之。”(264-268)

皇室既然不肯接受共和,只能诉诸武力。为了解决财政困窘,在外债借不到、军队急需饷的情况下,度支部倡行爱国公债,并获得资政院通过,12月中旬,由内阁奏行。所谓爱国,实际上只是为了维系朝廷和帝制,考验亲贵百官对大清的忠诚。爱国公债定额3000万元,据说最后总共筹得2000余万元。其中皇室三次发内帑折合1000余万元,亲贵百官共捐输1000余万元。连奕劻也先后出了15万两,作为购买债票之用。

十月廿三日(12月13日)是绍英的50岁生辰,他用四十生辰韵写了两首五十生辰志感:

虚度光阴五十年,进修疏懈叹依然。本知天命原无息,夙夜兢兢善自全。颜子心高岂偶然,本来无妄莫生颠。知几信是先天学,一善拳拳自保全。

全受全归在畏天,莫教情绪苦牵缠。守身常念先贤训,离欲应思出世缘。毋欺垂训莫思迁,总志承先重荷肩。移孝作忠犹二事,天恩祖泽幸长延。(273-274)

肇庆知府赖清健(字仙竹,福建上杭人,其先世经商于陕西,生于西安)的仕途相当坎坷,他生于道光乙巳(1845),光绪癸未科(1883)进士,在工部滞留了20余年,直到1905年才以广州遗缺知府递补肇庆知府。为官七年,政声不恶。辛亥九月十九日(11月9日),他拟了一副堂联:“堂皇坐上青天在,疾痛眼前赤子多。此联未刊,而国难作。”是日广东宣布独立,“晚间革军抵肇,城厢士庶欢迎,纸爆连天,有逾度岁之贺新。一望白旌遍地,城市不惊,亦不入署滋扰,民情怗然。处此境地,真令智勇俱穷矣。噫!民之所愿,天必从之,其信然乎?”次日肇庆城自治会召开大会,举赖清健为民政部长,婉辞。第二天城自治会再开会议,仍举其长民政,并推举军政、财政的正副部长。“予以绅民婉劝,辞曰:‘抚我百姓,免遭涂炭,只得俯顺舆情,勉为维持而已。’”不过只维持到当月底,还是以因病须回省就医为名,致函自治会请辞。[14]随即返回故里,隐居不出。

辛亥闰六月十九日至九月三十日,吉林西南路兵备道孟宪彝的日记不存。待到十月一日(11月21日)续写,已是由官绅合组的保安会保境安民。形势骤变,当地有士绅串通一气,以保安会名义集款,倡议独立,主张破坏,反噬官员。“该劣绅等如是骄横,地方官万不可为矣。”[15]而从前曾经闹事在逃之人,再度率乡民捣毁清赋局分局,扬言夹荒永不加赋,不认新加的审判经费钱220文。

孟宪彝显然反对独立,因而以倡言之人为劣绅,所倡之事为刁风。他将学堂师生遣散,秘密防范其勾结劣绅,派人南下勾革党。听说奉天保安会政党终归主张君主立宪,庆幸“自是好消息”。(348-349)他相信汉口北军战事得力的讯息,遵守上司长春万不得倡言独立的指令。十月初七日(11月27日),东三省总督再次电令,倡言独立与义和拳无异,地方官有立即解散者,有听其妄为者。以后如有倡言独立革命者,解劝不悟,立即剿拿,免滋贻误。接电后即复电称:长春学生劣绅初有独立革命之议,当即劝导解散。乃闻尚有南下勾革党之说,已经严密防范。定当遵谕办理。(354-355)并建言各地保安分会章程,只要简单,不取铺张,倘人人予以参预保安行政之权,则恐转而多事。(358-359)

接下来形势愈加危急,辽阳学界倡言革命,已挂白旗,州官逃往省城。而省内各官眷均已迁徙一空。听上海来人谈南方之事,以程德全反背朝廷,“令人发指”。(366)而就在不久前,友人从苏州来,“言程雪帅万不得已,倡主独立,以保全一省生灵”。(341-342)孟宪彝闻言,还对昔日上司的表现感到慰藉。

十月十一日(12月1日),孟宪彝到车站迎接回国的驻法公使,同车有几位从欧洲归来的直隶人,问以“在外洋外人对于革命一事有何评议,则称亦多赞成革命者。盖外人殊不知中国国民未必有此革命程度,不识战祸何时已也”。(369)两天后,有留学日本、现任吉林民政司委员的李大钧来访,“畅论东三省与内地不同,不能独立革命理由,与彝见解相同”。(371)长春《国民新报》积极鼓吹革命,孟宪彝以其大违报律及诬人名誉,令巡警局长将报馆负责人传来,当面责以今后将严加取缔。(373)赵尔巽等电告奉天匪徒倡言独立,居然与督帅反对,饬令严防各匪徒,免来吉、江肆扰。即遵饬与军队妥商严防。(373-374)

严防革命,并不等于完全认同清政府的所作所为。吉长铁路原总办办事严谨,为日人所畏服,多方运动,必欲去之而后快,终于被邮传部撤换。“日人可任所欲为矣。而路政之失败,以后真无法挽回矣。此可痛哭流涕者也。我之铁路,与东关横隔大河,且又隔绝一日本小铁轨,城内商民,非到头道沟日站处不能上车。此不能不痛恨当初勘路卖路贼之傅良佐也。”(362-363)十一月中旬,风闻和议破坏,时局动**,对外交涉更加棘手。驻兵东北的日、俄等国频频以强权对待,而华人不受教育,事事吃亏,“国势衰弱之秋,民人野蛮之气,以致交涉处处为难,可为浩叹”。(439-440)日本领事奉调回国前夕来晤,声称欲将未了各案从速了结。但磋商4小时,总想多占利权,对中方要求则百般推诿,不稍退让。“国势衰弱,又当变乱之秋,而我之军警人民程度太低,事事不能见重于外人,且多无理行为。外交安得不失败哉。”(451-452)

高压之下,东三省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乡民聚众滋事,土匪作乱,兵勇巡警胡作非为,革命党密谋起事,日本等外国势力运动中国守军暴动,以便乘机取利,各种矛盾相互交织。为了安靖地方,防止革命,避免外患,孟宪彝采取了一些改善社会民生的对策,在其监视下成立府自治会,希望沟通官民;处理西夹荒案等民变,为保全大局,从权办理,同意乡民提出的赈济和免交审判庭经费的条件;电告总督:奉吉两省发起国事共济会,无事而呻,徒滋扰乱,宜及早解散,用保治安。(375-379)

次日,吉林省垣学界独立风潮暂告平息,而王揖堂参议突然向巡抚提议独立,且暗中与军队联络。官府竭力遏止,不知能否有济。孟宪彝深感“吉林风潮尚未息也”。(395)恰好吉林巡抚等各官员请收回摄政王退位成命的要求被传旨申饬,疆臣热忱与朝廷微意各有所取,令人无所适从。不过孟宪彝还是勉为其难,一面破获日人鼓动暴动攻占道署之事,一面循序办理整顿保安会、巡警及清乡预警事宜。而倡言吉林独立的人士因势单力孤,事不见行,由巡抚发给路费,礼送出境,转赴上海。(410-411)

十一月初七日(12月26日),赵子静持民政司韩司使介绍信来见,畅论时局,意见甚合。赵由吉林师范学堂毕业,到奉天办报,与革党中人相识,颇明时局。或以南北在上海谈判媾和,而上海民气最盛,和议恐不易成。孟宪彝以为无虑,“现在两方面财政困难皆达极点,无力再战。况英日各国均不承认中国共和之局,不成必皆出而干涉,革军万难抗议。和局一成,黎元洪、程德全易与耳。若孙文、黄兴辈,必当功成不居,遨游海外;或以未达种族革命目的,唯有蹈东海以死耳。”(429-430)

孟宪彝书法

上述预判,或许过于乐观。十天后,即1912年1月5日,南方各省已经跨入民国元年,吉林省垣派谘议局议员来,言巡抚司道统制公用印文,赴沪与革党直接谘访共和预备各事,以凭照办。孟宪彝认为“是直民军,与独立无异也。北京政府尚存,何妨稍候和议归宿,再听政府命令,以定从违。”(458-459)长春众绅公举巡警局长,绕过地方长官、商会会长及民政司直接向巡抚要求,“绅士之程度如是,犹欲骤跻共和,安见其不导乱耶?”(467)他相信《盛京时报》所载南方民军行事无人道的报道,对于袁世凯被炸而幸得保全称庆不置。“传闻孙文已被人刺毙,此信若确,于大局当有裨益。彼之负盛名,亦招忌之端也。”(502-503)不过,对于侦探密报属下官绅通匪谋反等事,孟宪彝一般还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除非掌握确凿证据,否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局势瞬息万变,令心系大清的孟宪彝难于应对。十二月七日(1月25日),孟宪彝到省办事期间,长春知府电告当地有人倡言共和,催其速回处理。(522)初九日,获悉段祺瑞、王占元、陈光远、李纯等联名通电北方军队联合赞成共和,“北方军队本为联合主张君主立宪,乃前敌将帅竟出此举,必系袁内阁暗中主使者。大局之破裂,甚为可虑。天下之惨祸将无已时,为之发指,痛心不已”。(526-527)二十日(2月7日),赵尔巽通令以君主立宪主意经持东三省,一旦北京宣布共和,即当宣告独立。此举让孟宪彝颇感欣慰,“我督宪忠肝实金石,曷胜钦仰。但愿袁内阁与孙文平和解决,总要存君主名义,俾东三省得庆安全,则大局无量幸福也。”(542)民政司韩司使所派张仁委员来见,“其人则革命一流人物,议论大局,颇为中的,彝亦空中楼阁,与之对待。好在语语不着痕迹也。”(542-543)

局势一旦明朗,即日新月异。廿八日(2月15日),吉林公署急电:今日政府袁电,现在共和宣布,改为中华民国,国旗定为红黄蓝白黑,由上而下,南北各军迅即悬挂此旗,以免冲突。当日又接北京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袁阁令两电,其一,现在共和国体业已宣布,组织临时政府,所有旧日政务,目下仍当继续进行,在新官制未定以前,凡现有内外大小文武各项官署人员,均应照旧供职,毋旷厥官。各官署应行之公务,应司之职掌,以及官款公务,均应照常办理,切实保管,不容稍懈。其二,本政府组织伊始,地方治安,关系至重,全赖军警协同维护,免使居民惊扰。所有旧定之军纪警章,仍当继续施行,借以统一政权,保持秩序。倘有不逞之徒借端生事,扰乱治安者,定当按法惩治,以维大局。凡各级长官,务当共申此旨,认真约束,勿得稍有松懈,致干咎戾。(558-562)

次日,再接吉林公署转发北京电:现在改定国体,采用共和,业经大清皇帝明白宣布。凡我国民,须知此次改革,为我国从来未有之创局,非舍故君而代以新君,盖由帝政而变为民政。自兹以往,我中国之统治权非复一姓所独擅,而为四百兆人所公有。我中华国民,不论满汉蒙回藏何种民族,均由专制朝廷之臣仆,一跃而为共和平等之人民。实我中华无量光荣,亦世界罕闻之盛举。惟当新陈代谢之交,正福祸攸分之日,始基不慎,贻害何穷。吾人同属国民,各有天职,艰难缔造,义不容辞。凯以非才,谬膺组织临时政府之任,力小荷重,其何能堪。所赖我贤士大夫,各竭知能,共谋匡济。诸公久膺疆寄,外观世局,内察民情,必有以慰同胞望治之心,方不负大清皇帝改政之意。其或愚民无识,胥动浮言,亦宜剀切详明,广为劝导,务令各安生业,不酿事端,是为至要。至地方有司,在新官制未定以前,一切暂仍旧贯,所有各官署应行之公务,应司之职掌,以及公款公物,均应赓续进行,切实保管,不可稍懈。总之,共和国家高论,即为法律之母,国是一定,万难再事动摇。无论何人,均有服从国法之义务。凯虽不敏,愿与诸公行之,敬布腹心,即希亮察。(564-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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