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英国的矿工协会便是以中止工业生产相要挟,为其会员们争取最低薪资且不受最低工时的限制,对此,英国政府恰恰采用了这种拙劣的做法。
尽管这种要求是无法接受的,但政府还是同意向议会提出议案。对此,巴尔夫(Balfour)先生在下议院作了令人深思的沉重的讲话:
在漫长、动**的历史长河中,我们从未遭遇如此巨大而严峻的挑战。陌生而阴森的一幕已经上演,一个小小的组织居然威胁要全面使一个商业和制造业王国中的商业、制造业瘫痪。由此可见,在现有的法律条件下,矿工们几乎可以为所欲为。我们有过类似的经历吗?封建大地主能这样嚣张吗?有哪个依法行事的美国托拉斯会如此藐视共同利益?我们的法律、社会组织以及各行各业彼此融为一体,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但这却让我们的社会遭遇到空前的危机,比在艰难岁月中的祖先所经历的危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这些因素第一次显示其威力,稍不留神,整个社会都将会被其吞噬……而政府对矿工的要求做出退让的表态,就等于明确承认反抗社会的那些人取得了胜利。
三、为何当代一些民主国家逐渐演变成为官僚政府
由民主思想催生出来的无政府主义与社会斗争,使得一些政府的发展过程难以预料,使得政府的权力名存实亡。这种演变是自发形成的,它是事物发展的必然之路,我们将简要指出这种演变带来的影响。
在民主国家,普选的代表组成了政府。他们投票通过法律,从其内部遴选或罢免部长,以临时行使行政权。只要有一票反对,部长就会被撤职,因此部长们的更换十分频繁。继任者与前任分属不同的党派,因此进行管理的原则也各不相同。
乍一看,似乎一个受制于不同政见左右为难的政府不会具有稳定性与连续性。然而,尽管社会形势变化无常,像法国这样的民主国家依然运行得有条不紊。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答案很简单。行使行政权的部长们,实则权力有限,他们只能发表一些无人在意的演说,制定一些应景的措施。
没有实力、也干不长的部长们只拥有短暂的表面上的权力,发号施令的是政治家,他们是其傀儡,真正起作用的是一股幕后力量,它一门心思强化自己的行政权力。它的力量是基于传统、等级制及惯性之上的,部长们很快便知自己无力与之抗衡[4]。政府的责权过度分散,没有任何一位部长能够一言九鼎,稍欠周全,就会遭到由一系列规章、惯例、判决组成的巨大网络的抵制,由于自己对该网络一无所知,而根本不敢再对其冒犯不恭。
民主政府的权威只会不断下降。这是一个永恒的历史法则,我曾经谈过这个法则:无论哪个阶级,不管是贵族、教士,还是军人、百姓,只要成为统治者,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征服其他阶级。如罗马军队最终可以决定皇帝的废立,国王不敌教士阶层,法国大革命时期,全国三级会议代替君主制成为最高统治机构。公务员阶层再一次证明了这个法则的准确性。一旦他们足够强大,便会开始咄咄逼人且以罢工相威胁,如继邮政工人罢工后,国有铁路职工也举行了罢工。大政府中出现了由行政权力构建而成的小政府,如果任由发展,小政府将成为唯一的实际掌权者。待发展到社会主义制度,其他制度将不复存在。因此,所有的革命都只会造成国王的君权旁落,使其落入不负责任的、隐匿的、专制的政府雇员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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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的命运前景难料的所有这些冲突,它们终将何去何从,不得而知。不必悲观也无须心存侥幸,只需坚信最终一切都会达到平衡。无论个人的意志如何,世界都会继续其前进的步伐,而我们迟早也会适应社会环境的变迁。关键不要有太多摩擦,也不能相信空想家的幻想,他们无法重建社会,但却数次颠覆了社会。
在历史上曾一度辉煌过的雅典、罗马、佛罗伦萨等城市,都成了这些可怕的理论家们的牺牲品,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步入无政府主义、专制和没落。
现代众多的喀提林(a)[5]无视这样的教训,他们野心勃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却不知道最终自己也会反遭吞噬。空想家们点燃了人们心中不切实际的希望,刺激起了人们的欲望,同时也摧毁了历经多个世纪缓慢构建而成的用以约束人们的堤坝。
盲目的民众对抗精英的斗争自古有之,绵延不绝。民众夺得主权,若无制约,则意味着一个或多个文明的结束。精英专司创造,民众专司摧毁。一旦精英的权力衰弱,民众就会开始冒险运动……
伟大的文明不懂得如何统治自己的国民,必然会走向毁灭。无政府主义、专制、外敌入侵以及最后的主权丧失,所有这些民主专制的后果不唯独出现在希腊。个人专政总是从集体专政中衍生出来。罗马帝国以个人专政而告终[6],而蛮人[7]国家则是以集体专政而告终[8]。
[1][imgalt=""sragesimage212-1。jpg"]
[2]汉密尔顿上将(1853-1947),他是在日俄战争爆发后第一个抵达日本的西方人,当时率领印度军团加入日本参加了日俄战争。——译注
[3]工团主义即英语中的工联主义(unionism)。该学说一直都不是十分明晰,它强调的是行动而不是理论。其基调是要求会员发扬主动性;它提倡战斗精神(包括怠工、破坏活动);通过纯粹的工业组织和斗争来推翻资本主义和国家。——译注
[4]身为内阁部长之一的克吕皮(Cruppi)先生最近在一本书中指出了部长们的无奈,就连最能干的部长也会很快被其同僚架空,只得立刻缴械认输。
[5]喀提林(约前108年—前62年)是罗马的阴谋叛变者。公元前64年,他聚集一批穷人和不满分子组建了一个革命党,口号是取消债务,均分财产,后来兵败被杀。本文借指革命者。——译注
[6]罗马帝国(前27年~476年),是古罗马文明的一个阶段。罗马曾经有数百年的共和制历史,但自从斯巴达克起义以后,罗马进入了军人执掌政权的时代,并通过两次“三巨头执政”后,屋大维被封为“奥古斯都”,成为罗马的独裁者,从此罗马进入了“罗马帝国”时代。——译注
[7]“蛮族”实际上是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对邻族(日耳曼人)以及亚洲一些民族的带有侮辱性的称呼。——译注
[8]举“神圣罗马帝国”这样一个所谓蛮人国家的例子以解释勒庞书中所提及的“集体专政”。“神圣罗马帝国”,全称为日耳曼民族神圣罗马帝国,是962~1806年在西欧和中欧的一个封建帝国。早期是由拥有实际权力的皇帝统治的国家,中世纪时演变成承认皇帝为最高权威的公国、侯国、宗教贵族领地和帝国自由城市的政治联合体。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完全是中世纪式的,皇帝没有实权,实际权利掌握在300多个大小领主手中,(对此法国著名启蒙思想哲学家伏尔泰曾有如下评价:“神圣罗马帝国既非神圣,也非罗马,更非帝国。”)所以它的统治是集体专政的。各地领主完全自治,拥有自己的军队、朝廷,甚至有收税的权力。——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