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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02(第3页)

他认为导致法国贵族堕落的罪魁祸首,是旧制度法国历代国王,因为他们的行政集权政策,夺去了贵族对自己领地的政治统治权,同时也就剥夺了他们的政治自由,把他们降为跟第三等级一样的王朝臣民。也许他关于王朝行政集权与大革命之间内在关联的揭示的确有点道理,但他总为贵族享有领地统治权的中世纪唱赞歌,却常常无视那个时代的黑暗面,终归是有问题的;而他疏于思考旧制度法国王朝行政集权与政府集权一把抓这一现象的社会历史根源,只是把这个问题简单地归咎于君主们的个人野心,似乎也反映了同样的阶级局限。

实际上,即使他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启蒙思想的一些基本原则,从而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贵族的阶级局限,能够承认民主化是不可抗拒的时代潮流,是勒费弗尔所说的那种“18世纪人物”,他也仍然只属于偏重自由价值的“启蒙右翼”,是一位典型的精英主义者,一贯坚信社会只能由拥有足够的财产和知识的优秀分子来领导。

但也许正因如此,他能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在一些明显的偏见和谬误的侧畔,提出一些包括大革命传统史学在内的左翼学术所未能提出的富含某种另类智慧的洞见,主要表现为对旧制度与大革命在政治文化上的某种历史关联的深刻昭示,而这种昭示,对于现代社会的健康发展无疑是有重要的借鉴意义的。

在笔者看来,《旧制度与大革命》最突出的特点,是它实际上在对“如何避免革命”这个问题做一些开创性的思考,并试图通过探讨法国大革命这个典型个案来揭示一些历史教训,为人类在现代化进程中避免革命动**指出某些可能的路径。这种研究,应该说是符合人类社会的正常要求的,也有显著的现实意义,而它恰恰又是左派大革命史学最薄弱的方面。左派大革命史学往往只讲革命的必然性、必要性、不可避免性,强调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阶级矛盾不可调和、阶级斗争激化不可避免,而从不会考虑如何避免革命的问题,仿佛任何相关的思考都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背离。托克维尔是右派,又极珍视思想自由,故而能够随心所欲浮想联翩。他其实也有一定的历史唯物主义思维,表现为他承认社会经济运动、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对时代发展的决定意义,那是长期的社会学研究为他准备下的理论功底。因而他能承认革命有某种历史正当性,也能承认已经发生了的革命的不可避免性,只是由于他同时还“坚信人的自由,坚信人类群体的力量与独立性,坚信在历史的任何时刻都存在选择的可能性”[88],他不承认革命的绝对不可避免性。他指出旧制度时代种种在他看来是大革命的直接或间接导因的做法和行为,其实就是在告诉人们,只要大家不再犯类似的错误,就有可能避免未来的革命。当然,我们也可以认为,要旧制度时代的法国人不犯托克维尔所说的那些错误也许是不可能的,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后人了解了这些情况后作出别样的选择终究还是可能的。

我们在文中择要讨论的托氏有关旧制度何以引发大革命的三条思路,其实归根到底无非说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只有政治自由,也就是让公众能够自由地参与社会的政治生活,才能造就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公民,才能促进社会团结,才能让真理掌握公众,才能让政府更强大、高效而良善,才能在现代化进程中避免发生革命的动**。托氏这条道理究竟对不对,只能由读者自己去评判了。

尽管中法在民族性上存在着诸多相似性,当下中国的问题和旧制度法国的问题终究有很大的差异,比如我们的腐败问题可能主要是贪污受贿、权力寻租,这和旧制度法国特权等级的种姓寄生和王朝政府的昏庸无能就不是一码事,故而简单地比附是不可取的。不过透过种种差异,我们仍可以看到其中有不少相通之处:因为我们毕竟也有一些特权集团,有不少垄断性的特殊利益;我们也有行政集权和政府管理不善的问题,它们引起的不满情绪也正在社会蔓延;我们也有政治发展落后于社会变迁的问题,以及社会变迁将完成未完成所造成的旧秩序残余更令人难以容忍的问题。此外我们还有一些旧制度法国尚未发生或尚未凸显的问题,比如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特权阶层大规模侵吞国有财产,比如贫富分化的日益加剧,比如商业欺诈、有毒食品、环境污染……这些问题在导致民众嫉恨情绪方面的严重性,比起旧制度法国的那些问题不仅毫不逊色,也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里?怎样才能彻底治理这些弊端?《旧制度与大革命》或许能对我们有所启示。

***

《旧制度与大革命》是由北京大学历史系已故教授、我国著名法国史学者张芝联先生引进中国的,本来只是为了推动中国的法国革命史研究,没想到20年后竟引起了颇大的社会反响。老先生若泉下有知,当为之欣慰:历史学终究是轻视不得的!

但很快就又有一些信息传来:很多人反映这本书不好读,读不懂。难怪,这书虽然不大,文字也不很艰涩,但终归是一本很专深的学术著作;而且它还不像一般的历史书,因为它不讲故事,专讲道理。这就需要读者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准备。于是我们这些做法国史专业研究的,就感到有了一份社会责任,感到应该为帮助社会公众读懂这本书做点什么。

眼前这个文集,就是这种责任感的一个产物。

因为有张先生打下的基础,北京大学历史系自改革开放以来一直是我国法国史研究、尤其是18世纪法国史研究的首要重镇,从这里陆续走出去的博士,目前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专家群体,正朝气蓬勃地活跃在国内一些主要高校和科研部门的相关岗位上。此外这里的研究生乃至本科生中,也还有不少新的专家苗子在成长。说到要搞一个《旧制度与大革命》的解读文集,大家自然都很踊跃,很快就交来了一堆稿件。篇幅有限,只好精挑细选,最后定下了八篇“国内学人评论”。

书编完后,心下仍忐忑,感到这种从专业角度做的学理阐释,恐怕仍不能满足大部分公众的理解需求。但我们实际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唯愿这个文集能构成相关知识传播链条中的一个有用的环节。对于文集中一些不同乃至对立的观点的存在,我想那是一种不难理解的现象,法国革命史学本来就是复杂多元的。限于认识水平,有的文章(包括本导言)的观点不免有些问题,这可能会引起争鸣,不过能争起来倒也真是好事。至于文集中可能存在的史实或翻译上的错谬或疏漏,责任当然在我,诚望方家批评指正。

2013年4月22日,北京蓝旗营

[1]Cf。PhilipDaileaderandPhilipWhalen,ed。,FrenchHistoriaiuryFrance,1900-2000,Oxford:BlackwellPublishingLtd,pp。424-425;sandG?ranRydén,BaltitheAtlantitheEighteeury,Leiden:KoninklijkeBrillNV,p。26。

[2]参见高毅:《法国革命文化与中国20世纪革命崇拜的确立》,载《历史教学问题》,2000,1月号。

[3]参见孙隆基:《两个革命的对话:1789&1911》,第八节,载《二十一世纪》,1994,6月号,94~51页。

[4]参见端木正:《法国革命史的研究在中国》,见中国法国史研究会编:《法国史论文集》,22~25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

[5]Cf。GeeLefebvre,“AproposdeTocqueville”,inAnnalshistoriquesdelaRévolutionfran?aise,No。141,Obre1955,pp。313-314。

[6]参见张芝联为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中文版(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写的序言。一般认为是法国思想家雷蒙·阿隆重新让学术界(主要是法国学术界)认识到托克维尔思想的重要性的[Cf。SergeAudier,éd。,Tocquevilleretrouvé。Geenjeuxdureocquevillienfran?ais,Paris,éditiondeEHESS,LibrairiePhilosophiqueJ。Vies),2004]。实际上,在被人们认为“没有社会主义”的美国,托克维尔一直都还是很吃香的,甚至享受着类似“国父”的殊荣,他的《论美国的民主》在那里一直被知识界奉为经典;但在自己社会主义风气较浓的祖国,托克维尔就没这么走运了,即使在被雷蒙·阿隆“重新发现”之后,到2005年他200周年诞辰时,法国电视台仍没有为此做一分钟的节目,国家级报刊《世界报》也只为此发了两篇文章,头一篇的作者NikolasWeil提问:“今天我们还能是托克维尔主义者么?”数周后才有AndrésFontaine著文回答:“别了,托克维尔!”(Jeaocquevilleuinparadoxal”,iinMémoiresvives,No。29,décembre2009。。cfqlmc。bulletin-memoires-vivesderion456)。

[8]马勒泽布(Guillaume-deMalesherbes,1721—1794)曾任高等法院大法官和国家图书出版行业的总管,一辈子特立独行,对法国启蒙运动起过重要促进作用,有过保护狄德罗《百科全书》免受查抄的著名业绩,最后因在大革命中为受审的国王路易十六辩护而命丧断头台。

[9]Cf。GeeLefebvre,“IntrodudeL'AnRégimeetlaRévolutioocqueville,Ouvresplètes,éd。sousladiredeJ。-P。Mayer,tomeII,Paris,Gallimard,1952,pp。10-11。

[1eLefebvre,“IntrodudeL'AnRégimeetlaRévolutioocqueville,Ouvresplètes,éd。sousladiredeJ。-P。Mayer,tomeII,Paris,Gallimard,1952,pp。12-13。

[11]J。-P。梅耶编,也即1992年商务印书馆译介的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的附录二。

[12]Cf。GeeLefebvre,“IntrodudeL'AnRégimeetlaRévolutioocqueville,Ouvresplètes,éd。sousladiredeJ。-P。Mayer,tomeII,Paris,Gallimard,1952,p。13。

[13]Ibid。,p。14。

[14]参见甘阳:《自由主义:贵族的还是平民的?》,载《读书》,1999,第1期。

[15]Cf。GeeLefebvre,“IntrodudeL'AnRégimeetlaRévolutioocqueville,Ouvresplètes,éd。sousladiredeJ。-P。Mayer,tomeII,Paris,Gallimard,1952,p。25。

[16]Cf。GeeLefebvre,“AproposdeTocqueville”,inAnnalshistoriquesdelaRévolutionfran?aise,No。141,Obre1955,p。321。

[17]Marhard,“TocquevillehistoriendelaRévolution”,ioriquesdelaRévolutionfran?aise,No。161,Juillet-Septembre1960,pp。257-258。

[18]Ibid。,pp。263-265。

[19]参见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冯棠译,桂裕芳、张芝联校,297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20]同上书,306、155页。

[21]这种言论近年来很流行,网上俯拾即是,择其要者,可参考朱学勤的许多文章,还有李泽厚、刘再复20世纪90年代初在香港出版的对话录《告别革命:回望二十世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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