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接受失去她,所以他想醒,但是他迷迷糊糊地又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梦,既然是梦,他想,那就梦下去。
假如没有她,他会怎么样呢。
没人敢逼他看什么干什么,他终于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知道萧珩的野心,知道萧珩的欲望,也知道他自己必死无疑的结局。
他做事越发随心所欲,离京前,太后拖日子,不想让他离京,竟然造谣说他和一个答应有了孩子。
啧。
他命人抬来一架紫檀木拔步床,雕花繁复。他让一个小太监穿上他的蟒袍,与早已气绝的答应的尸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春宫。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他笑着,一字一句问太后:“娘娘您看,太监与答应,是这样造出孩子的吗?”
真痛快啊。
他能把所有肮脏的欲望都摊在光天化日之下,让皇城比当年拔步床更污浊。
批红到三更,他抬头看见宫墙上自己的影子,福安蹲在脚边打盹,“福安。”他轻声问,“若咱家倒台了,你待如何?”
福安惊醒,用力磕头:“小的陪老祖宗一起死!”
他望着窗外笑。
福安,幸亏这是梦。
北境告急,朝堂上他刚主战,萧珩突然问:“崔卿可知,当年朕为何给你改名玦?”
他能不知道吗,恶心太后就算了,还恶心到他身上了。
满殿寂静。萧珩一字一句道:“玉玦者,诀别之信也。”
那这真是场漫长的诀别。
离京督军那日,他在城门口回望,九重宫阙像座巨大的陵墓。福安追出来塞给他一包松子糖:“路上甜嘴”
他掰下半块含在嘴里,真苦。
没她的日子真苦。
福安挥手:“老祖宗放心,京城有小的守着。”
他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福安瘦小的身影在官道上缩成一个墨点,渐渐被尘土吞没。
“监军大人。”将领们抱拳,行礼,但眼神,他太熟悉。
阉人,弄臣,陛下派来的眼线。
他在帅帐中展开舆图,指尖点向鹰嘴隘:“此处宜设伏…”
“公公可知此地十月便封冻?”有将领嗤笑,“莫说埋伏,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柱子。”
帐中响起压抑的低笑。他只能收回手,在西南陪萧珩打仗时,连最骄悍的武将也要服他三分算计。
可在这里,大势已去。
深夜,他在灯下写信。给福安的,给福临的,给宫中眼线的。墨迹在糙纸上洇开,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为萧珩传递密信时,少年皇子攥着他的手腕说:“崔缺,待他日…”
待他日如何?话没说完,但彼此都懂。如今话已说完,路也走到头。
福临死讯传来时,正值第一场雪,带消息来的人很伤心:“福临公公被追上时,把信嚼烂咽了。”
他只好摆手让人退下。
没有她,京中龙潭虎穴,福安守不住,福临也守不住。
帐帘落下,他猛地弯腰呕吐,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帐外士兵在唱边塞的俚歌,苍凉的调子混着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