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玦也沉默了,缓慢地摘冠脱服。
两人俱是换上敬酒的利索吉服,走至门口,崔玦看向宫瑶:“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后再无退路,你可想好了?”
宫瑶回得干脆:“从我进承晖院起,就再无退路。”
其实从我来到这里,就没有退路。
本来以为都抱上大腿了,结果大腿还得听脑子的。
害,人吃人的时代,她想活得舒服一点,怎么就这么难。
似乎是觉得气氛过于凝重,宫瑶忽然眨了眨眼睛,“印公,您这可是胜造七八九十……好多级浮屠了。”
“我没说要救他们,”崔玦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宫瑶的耳垂,脸上仍无笑意,“我只是替你去做。我会下地狱的。”
那你可积点德吧你。
宫瑶脑子比嘴快,心里悄悄感慨了一下,幸亏没有脱口而出。
太不礼貌了。
虽然是实话。
她先一步推开门,崔玦跟在她身后,几步跨上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朝前院走去。
前院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能被崔玦邀请在列的,无不是朝中权贵、人中龙凤。这里不仅是婚礼,更是权力交织的名利场。
满堂华彩,丝竹声里夹杂着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每个人脸上都戴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又在举杯交错间暗藏机锋。
远远地,见两人携手而来,众人皆是一怔,哪儿有领着新婚妻子给一群男人敬酒的?谁不是巴不得把自家媳妇藏起来,生怕叫人看了去。
但转念一想,又觉正常,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儿,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们的眼,更何况崔玦离京在即,都观望着正德帝公布谁来顶替崔玦,对司礼监关注更甚。
最近这位崔夫人做的事儿,他们谁能不知道?司礼监的人,怕是现在都要爱死这位奶奶了。
她先是革新贡品采买制。以往宫廷与司礼监所需物资,常顶着“贡品”的名头向地方与商人征派,价格压得极低,几乎与强抢无异,弄得怨声载道,经办太监也只能暗中牟利,捞点油水。
而她推行“官署订购,竞价采买”,准许有资质的商人公平竞标,以合理市价签订采购契约。
于商人,得了稳定公平的订单,虽利润薄却量大且付款有保障,故踊跃参与;于司礼监,物资更优、供应更稳;采办太监从中还能适当抽取些微利,偶尔小捞一笔,皆大欢喜。
眼看只有正德帝要掏钱了,但是没关系,宫瑶又搞什么罪产皇店。抄没罪臣的产业常因管理不善渐至荒废。宫瑶挑产业,崔玦批条子,司礼监选派专人经营这些荒废了的产业,所得利润按比例上缴内帑,余下留作司礼监公费与经办人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