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瞥一眼那具已无声息的残躯,嘴角撇过一丝不屑:“诺。”
他利落地将犯人拖至一旁铡刀之下,调整位置,对准脖颈,猛地压下刀柄。
一声沉闷的钝响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几滴温热的殷红溅上崔玦苍白的面颊,宛若雪地中骤然绽开的红梅。他抬起指节分明的手,用手背缓缓抹过脸颊,反而将那血迹拖曳成一道妖异魅惑的弧线。胭脂色的薄唇微微上扬,衬着惊心的猩红,显出残忍的艳色。跳动的烛火将他半边脸映得明暗交错。
此地从非惩戒之所,实为碾磨之域。磨碎骨肉,磨灭心神,将一切忤逆圣意触怒权宦的魂灵,无声无息地磨耗成这深宫地底的一撮污浊尘埃。
成色
崔玦踩着月光徐行,玄色锦袍上泼墨似的绽开大片暗红。
夜风拂过,衣袂翻飞间隐隐透出铁锈般的腥气,血珠顺着他精致的下颌滑落,在苍白肌肤上拖出数道蜿蜒的红线。
妖冶的面容布满血迹,冷戾与艳丽并存,衬得那双桃花眼越发漆黑明亮。
费锦城一案的证人,连同其家眷,此刻已尽数倒在诏狱地牢的阴湿砖地上。
所有知情者必须死。
费锦城,太后之长兄。
因贪墨军粮而被问罪,律法森严,本是铁案如山。但太后召他入宫谈话,目的再明不过,不过是想借他这只手,替费家开脱。
世家与清流,自古对峙。以费家为首的世家集团拥立太后,以科举出身的清流死死依附皇帝。
他本是两方共推而起的平衡之锚,因而同受笼络,亦同受忌惮。
可五年光阴一晃而过,正德帝早已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少年。
锋芒内敛,却愈发凌厉,帝权收拢,压得世家步步后退。太后逐渐失势,那些嗅觉敏锐的世家已在暗中生出倒戈之心。
皇帝甚至暗示于他,笑言让他往太后宫里走一遭,好生谈谈。
而太后心中焦灼,她怎会不明白这局势?可她不能退。
她退了,谁还能记得她死去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血溅帝座,成了正德帝登基的垫脚石。
她不肯忘。她不能容。
世家若弃她而去,她便再无立足之地,她必须要展现出与正德帝一抗的实力,迫在眉睫。
如此,风起宫墙,云覆庙堂。
权柄在握,血腥伴行。
崔玦轻轻勾唇,身非庙堂客,权倾庙堂人,既然正德帝要他狂,那他何不纵情享受,将这滔天权势玩赏殆尽。
直房门口,福安早已垂手躬身候着,手里拎着两盏羊角灯。见崔玦步履渐近,忙无声地行了个礼,将其中一盏递给福安,自己提灯在前,小心照着脚下的路。“老祖宗,可要先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