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或动心。“师兄,听上去,你在做一件挺有光景的事,我也相信你能把它做出来。”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他肩后那扇半敞的窗和立着的摄像头上,风吹动窗帘,日光斑驳地洒进来。
“但我现在,可能还是更适合心桥这种体系。我在这里开启我的成长,丰富我的职业经历。随意我现在,习惯了这种模式,至少现在不太会考虑其他的工作选择。”
“我能理解你想要找的是一个可以并肩的人。但我现在,连自己脚下的方向都还不太敢确定,迷茫的我可能还不适合成为你的创业伙伴。”
她说完,轻轻把杯子放回桌上,杯底碰到木面的声音清晰得像一声落锤。
周湛没有立刻说话。他看着她的神情,过了几秒,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明白了。”他没有再多说劝留的话,只是收回目光,抬手替她续了半杯水。
“那就当我没说。”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还怪轻巧的。
温倪喝了口他新倒的水,这时候的茶味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了。
温倪走后,诊所恢复了片刻安静。空气在他们之间短暂凝滞。几秒后,周湛站起身,走到窗边,把摄像头关掉。
他站在窗边没动,窗帘被风吹起一点,阳光照进来,在他脚边落下一道斜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像在思考又像在掂量什么。
他知道她现在正处于某种防御状态:自我感完整,边界清晰,情绪不过载。但越是这种状态,越说明那道裂缝曾经真实存在过,说明她的一种戒备。
他反而更笃定了。
走出“重构”的时候,阳光仿佛比进来时更毒辣了些。
温倪脚步一顿,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了几秒天。那一片天空明晃晃地压下来,刺眼,沉闷,无端让人心慌。
她咽了咽口水,胃里却翻腾起一股钝钝的恶意。
是刚才的茶太冷,还是因为中午的生鱼片?或者是因为快要到来的例假?还没有盘算明白,这全部的一切仿佛变成一股逆流,从她腹腔深处猛然翻涌上来。
她扶着一旁的电线杆,想稳住,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股恶心毫无预兆地冲了上来——
她弯下腰,喉咙一紧,呕吐就像决堤的水,毫不留情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是苦的,酸的,混着胃液和冷茶残渣,一股说不清的体温和羞耻感混在一起,像肠胃和精神同时在一泻千里。
她吐得很用力,几乎是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死死抓着围栏,额发黏在额头,喉咙发出干涩的呜咽。
过路的人纷纷侧目,有人绕开她走,有人犹豫地看了几眼,却终究没停下。
她听见了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落在她的头顶:“温倪?怎么是你!”
她还没抬头,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一双干净的深棕色皮鞋停在她身边。哦,不!现在已经不太干净了,污秽物已经沾染了一部分。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她的肩,力度不重,却让她整个人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角泛着红。
“褚知聿……”她吐字含糊,像是勉强把名字挤出来。
他眉心一拧,蹲下来看她:“你怎么了!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中暑,还是肠胃不舒服?”
她没力气解释,嗓子像被沙子刮过,只能摇头。
褚知聿没再追问,脱下自己西装外套,让她系在腰间进行遮挡,因为裙子也不能幸免。然后快步从旁边便利店拿了瓶矿泉水回来,拧开,递给她。
“漱漱口吧,不然喉咙会很难受。还想吐吗?”
她接过,手指冰凉,低头漱了几口水,吐在一旁的排水沟里。
她感觉眼眶有点涨,强烈的干呕让她的眼泪不争气的喷涌而出,现在已经毫无气力,只是默默地靠着那根电线杆,一动不动地挨着,像一具从身体中抽去骨头留下的空壳。
褚知聿没急着扶她起身,只是守在她旁边,“我刚好在这附近谈事,看到有人吐了说过来看一眼,没想到是你。”
她还是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像是在用这层遮蔽抵御世界的窥探。这头发真烦,温倪心想,后面找机会剪了它!
眼泪还没干,脸颊却已经被夜风吹得发凉,嘴角一丝盐味和苦涩混在一起,唇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没说话,只是又轻轻咳了几下,像嗓子里还挂着没咽下去的呕意,身子跟着一点一点地颤。
褚知聿看着她,一时间也没再出声。他在等她慢慢恢复过来。然后俯下身,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到她面前。
过了会儿,她像是终于能开口了,嗓音沙哑,露出一个虚弱又勉强的笑,“好巧,在这里都能遇到。我应该是吃坏东西了……”
“去医院吧,我打车。”说话间褚知聿便拿出手机开始打车。
“不用了,也可能也有点中暑,回去凉快一点喝点藿香正气水就好了。我想回家。”